她嘗試著往回抽自己的手,顧正榮動了動,但并沒醒。也難怪,本來就累了,半夜還要耗費額外體力,她完全可以理解。
終于自由,她輕手輕腳地下床梳洗,然后下樓進廚房。電飯煲里煲著粥,她昨晚定的時,現(xiàn)在保溫得正好。凌小萌從來不在外面吃早飯,每天早上的清粥小菜是她雷打不動的好習(xí)慣。
碗筷都放好了,凌小萌看看時間返身上樓。他已經(jīng)醒了,坐在床上抽煙,窗簾都沒有拉開,煙霧繚繞中他的側(cè)面很好看,可是凌小萌對他的相貌早就完全免疫,這時眼睛只是盯著純白的床單被褥上不可避免撒下的點點煙灰,心里默默念著,沒關(guān)系,我忍,忍無可忍,繼續(xù)再忍……
“吃早飯嗎?”忍不住了,她開口輕輕地問了一聲。
“好?!彼褵燁^按在床頭柜上的錫制煙灰缸里,然后起身下床。
凌小萌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今天她穿了一字領(lǐng)的T恤,領(lǐng)口大,后面松松地垂下來。
下樓的時候他就走在她身后,凌小萌平素看起來姿態(tài)隨意,其實正相反,做什么都很仔細小心,走樓梯的時候也低頭看得仔細,后頸微微前傾,隆起的脊骨線條更顯得曲線柔軟,T恤的料子很軟,后領(lǐng)落在頸下隨著步子輕輕晃動。他看著那線條一直延伸到視線不能及之處,有一顆小痣隨著垂下的衣領(lǐng)若隱若現(xiàn)。
終于走下最后一級臺階,凌小萌回頭看他,后頸突然一涼,被他伸手覆住,凌小萌被凍得一驚,耳邊已經(jīng)聽到他低聲在笑,“小萌,去換件衣服。”
太奇怪了,這個男人每天早上手腳都是冰冷的,吃過早飯以后才會好。還好他身體一直是暖暖的,否則以她每日樹袋熊的晨起姿勢,豈不是要被凍死。
男人不是應(yīng)該渾身火熱的嗎?這點她從來都想不通。被凍了一下,好不容易回神,她站在樓梯前又開始面露迷茫。
換衣服?為什么?。克譀]有亂穿,最簡單的T恤也要挑剔,上班時間很緊張的好不好?
顧正榮換好衣服往外走,凌小萌匆匆跟上,他在門口停住等,她回身鎖門,很仔細地把鑰匙轉(zhuǎn)了兩圈,然后把蓋住鎖眼的小門合上,小門很容易彈開,她還特地用力摁了一下,保證扣緊。
顧正榮看了很多遍了,但每次都想笑,覺得她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好像一只即將離家的小倉鼠,再著急也要把所有的東西都掩藏好,免得被其他不長眼的閑雜動物小偷小搶嘍。
“防賊嗎?”進電梯的時候他微微笑著,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
“沒有,習(xí)慣嘛?!彼ь^笑了,尾音有一點點拖,不是刻意撒嬌,只是習(xí)慣。
電梯又開了,進來的男人斜挎著電腦包,看到他們,點頭微笑。
雖然時間還早,但要上班的人都已經(jīng)出動,電梯門陸續(xù)又開合了兩次,進來的人都保持著笑容,但非常安靜,出門后各奔東西。
她喜歡這里,兩年了,這些面孔換了又換,就算每天見到也不過是點頭微笑。偶爾天氣糟糕,遇見熟面孔的時候比較狼狽,也最多交換兩句無關(guān)痛癢的場面話,“這里的夏天就是這樣,說雷雨就雷雨?!被蛘摺帮L(fēng)真大,氣溫一下子就下來了?!?/p>
然后電梯門一開,各自歸家,轉(zhuǎn)眼無影無蹤,一點兒痕跡都不留。
每扇門后面都是一個獨立的小世界,沒有人關(guān)心她的生活,她也不用關(guān)心別人的。這樣多好,一個人要融入另一個人的世界談何容易,一些人敞開了大門但對方不愿意進來,另一些人削尖了腦袋卻不得其門而入。她享受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誰都不需要誰浪費太多的情緒和關(guān)心,她在這里活得如魚得水。
早上有點霧氣,黑色小車在薄霧里緩緩駛出。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沒什么機會開車,難得有這樣的時候,他就坐在身邊,目光淡淡的,突然沒了開快的膽子,凌小萌很小心地駕駛著。
她對自己一向坦白,從不恥于承認,其實自己是有點兒怕他的。
兩年了,人不是桌子椅子板凳水斗,人是有血有肉有溫度有交流的,顧正榮對她一直很好,她都記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