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guān)系,她沒想過要待在顧正榮身邊直到他滿臉溝渠,料想他也是如此。
那多好,以后老了回想起來,他們都會為了彼此的相貌微笑,而不是惡心。
凌小萌至今都不明白,為什么董亦磊會不愛了。
說不愛就不愛了,轉(zhuǎn)頭走開的時候表情冷漠,仿佛在一起的那八年都是一場可笑的獨幕戲,冗長而乏味,觀眾早已沒了興致,閉幕的時候舞臺空蕩,只留女主角一個人在聚光燈下目瞪口呆。
他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凌小萌目瞪口呆,過了很久還站在原地等待,總覺得下一秒鐘他就會從某個角落跳出來,大笑著說:“你上當(dāng)了!很好笑吧?”
而她就可以和從前一樣,一邊假裝踹他擰他一邊叫,“哪里好笑,一點都不好笑!小石頭你去死吧?!?/p>
她信念堅定,她執(zhí)著等待,可是直到日落西山,那個街角還是只有她一個人,影子拉得斜長,好像一個不標(biāo)準(zhǔn)的感嘆號。
回到家她大病一場,一個星期吃不下任何東西,足足瘦了七八斤。
明明過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了無意義,可這時候卻在她面前反復(fù)涌現(xiàn),絲毫不差。每天都好像在看午夜場,屏幕巨大,每個人物場景的最細微之處都被放大到無數(shù)倍,明明是喜劇情節(jié),可段段刺骨挖心,偏偏觀眾只有她一個,連個共鳴的人都沒有。
真的是午夜場也好,撐不下去就退場。可她對自己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完全無力,實在控制不住大腦的二十四小時自動回放,小時候被每個老師反復(fù)夸獎的過目不忘、記憶超群,到了這個時候全都變成了可悲可嘆。
再怎么傷殘也有愈合期,到底不是斷手斷腳,很久以后再想到最后那天的董亦磊,她就麻木了,不但麻木,還生出一點兒迷茫:他不是外星人變的吧?那個男人怎么會是董亦磊?怎么會是她的小石頭?
她的小石頭是從十六歲開始就與她形影不離,在灑滿夕陽的教室里輕輕吻她的那個男孩。那是他們青澀的初吻,兩個人的嘴唇都在顫抖,就連要把舌頭放進去都不懂。
她的小石頭是在老師和父母面前斬釘截鐵地說早戀絕不會影響成績,他一定要成為全校第一的那個男孩。那時候他還穿校服,領(lǐng)帶打得端端正正,一臉嚴肅,連校長都被感動得當(dāng)場動容。
她的小石頭是在最黑暗的七月前放棄第一流大學(xué)的直升邀請,最后和她攜手考入同一個青蔥校園的那個男孩。那時候沒人看好她,那時候每個人都說他傻,可是他們竟然創(chuàng)造著奇跡。
她的小石頭是在大學(xué)校園的林蔭下神采飛揚,說要成就一番大事業(yè),讓她驕傲得尾巴可以翹上天的那個男孩。那時候他已經(jīng)是凌小萌習(xí)慣了抬頭仰望的天空,把臉靠在他的肩膀上就好像靠的是一棵參天大樹。
那個男孩怎么會一踏上社會就選擇了那個可以助他青云直上的第三人?那個男孩怎么會把過去的歲月都一腳踏過,回憶空白得仿佛初生的嬰兒,而她只是他鞋尖的一點污泥,被他擦得輕松而干凈?
好吧,無論別人怎么說,她就是固執(zhí)地覺得,那八年明明是一場刻骨銘心,再也不能重來的絕世好戲。
只是一切好戲都有終結(jié)的時候,愛情面前,有些人越挫越勇,有些人一蹶不振,但這兩者都不是她的選擇。
既然愛情到最后不過是一句既然如此,那就放棄好了。
破碎山河都可以重整如新,何況是一段年少無知的歲月,趁早遺忘,當(dāng)做一縷青煙,當(dāng)做一陣晨風(fēng),當(dāng)做一顆流星,她繼續(xù)大踏步往前走,把他遠遠地拋在腦海,漸漸變成目不可及的一點兒虛影,放棄年少無知,放棄董亦磊,還有,放棄愛情。
耳邊傳來鬧鐘聲,凌小萌伸手按掉,然后在床上翻了個身。
最后努力了一下,她起床挑衣服,其實沒什么好挑的,她是公司最自由的著裝典范,藝術(shù)家得很。
時間還早,路上卻已經(jīng)車流滾滾,一路上她將車開得飛快,最后轉(zhuǎn)入一個住宅小區(qū),保安笑著招呼她,“哎呀,今天你這么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