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言不發(fā)地聽著,恭敬地告退。
我清楚國王的心思,政治婚姻,仍舊是擴張君權(quán)的不可替代的手段,不用依靠戰(zhàn)爭,而是靠婚姻關系征服一片土地,還有什么比這個更好的方法來讓薩克維撒成為擁有遼闊疆域的君主國?為此,安妮羅琳公主可以嫁給年屆六十的奧格瑞茲國王。在王室,從來沒有為紅顏白發(fā)而發(fā)的悲嘆,有的只是為王權(quán)旁落,領土吞并而產(chǎn)生的煩惱。無關風月,唯有政治。
如果我能嫁給未來的艾爾文王,無疑能為薩克維撒帶來更多的權(quán)利和保障。因此,國王對這樁婚事毫無疑問是贊同的,甚至是熱烈期待樂見其成的。我甚至懷疑他在假面舞會上特意要我與摩南比什公爵共舞就存了相關的居心,只是可能連國王本人都沒想到他的愿望竟然這么快就要變成現(xiàn)實了。
這是具有政治意義的交易,是符合國家利益的決定,那還有什么說的呢,簡直就是皆大歡喜,只是除了我的意愿之外??墒俏业囊庠赣志烤顾愕昧耸裁茨??
我出神地站在御苑的一角,慢慢覺得腿腳有些酸軟了,便順著那雕花的欄桿坐了下來??諝庵杏幸环N莫名的情緒,那些馬上就要度過一年之中花期的植物們,就在這個紫色的暮色中奮力展開軀體,散發(fā)著仿佛濃縮了一季一般的強勁芳香。
有個黑色的身影站在不遠處的花壇旁邊,好似在靜靜地看著我。我卻只顧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無暇他顧。
是時候該回去了,我深呼吸幾口,好像要把這芬芳馥郁的氣息全部吸入肺中帶回去。
站起身來,終于忍不住向那個身影望去,卻跌進了一汪深不見底的黑水潭中。我微微有些神思恍惚,什么時候,那雙黑曜石眼眸的主人的眼中也有了這樣的波瀾?
我從發(fā)怔中回過神來,別開眼神,轉(zhuǎn)身向?qū)m門走去,一次也沒有回頭。
我回到府邸,門侍說依諾林騎士曾經(jīng)來拜訪過,還有好些個達官命婦在這大半天的時間里接踵而至,我冷笑一聲,無非是來逢迎或者打探消息的,我無心聽取更多,徑直走回臥室讓侍女幫我換裝。
“菲拉斯在哪里?”我隨口問道,好像自從我回來就一直沒看見他的影子。而我忙于進宮覲見國王,也沒顧得上詢問。
“在花園里嗎?”我緊接著又問了一句,卻得到不同尋常的答案,包括愛迪斯在內(nèi),竟沒有人知道菲拉斯在哪里。
我心中煩悶,卻又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么,也不再說話,聽憑侍女為我換下精致的宮裝,取下繁復的寶石飾品。
“拿那套紅色的獵裝來,”我突然說,“還有,愛蒂,吩咐備馬,我要出去?!?/p>
“這么晚了,您……”愛迪斯一看我臉色不對,便不再說下去,只是指揮侍女拿獵裝來給我換了,自己也出去吩咐侍童通知馬房備馬。
我把頭發(fā)隨意地別在腦后,接過愛迪斯手中小巧精致的鍍銀馬鞭,一言不發(fā)地走出門去。
天還沒有黑透,天邊還飄浮著絲絲紅霞,我策馬向著往日常去的小樹林疾馳,身后遠遠地跟著兩個侍從。
夜風呼呼地吹著,帶走身上的汗水,讓我的頭腦也清醒了起來。
我這個樣子是在生氣嗎?那么我到底在氣什么?
氣國王和王后罔顧我的心意?我還不會天真幼稚到認為自己可以凌駕于國家政治利益之上。氣自己任人擺布,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笑話,還沒到最后一步,依我的個性又怎么可能輕易認輸。那么是氣摩南比什公爵步步緊逼,企圖用強硬的手段要我就范?哼,眼睛長在別人身上,心和腦子也長在別人身上,人人都要順著我的意思來,那我就不是人,該是神了。
今夜星空燦爛,深藍色的天空中無數(shù)星座清晰可辨。我漸漸放慢了速度,后來干脆跳下馬來,將韁繩丟給跟上來的侍從,吩咐他們遠遠地跟著,自己一個人在夜空下隨意漫步起來。
這里視野開闊,到處都生長著大片大片茂密的草葉,開著不知名的小小的野花,正好和天空中的點點繁星形成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