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花與劍(2)

法瑪傳 作者:安塔列斯


“下面,請允許我將《羅密歐與朱麗葉》獻給尊敬的國王和王后陛下?!蔽衣犚娮约旱穆曇簦宕囗懥?,像風拂過原野一樣拂過人群。我直起身來環(huán)顧四周,心中涌起一股興奮混雜著欣喜的戰(zhàn)栗感。

我做了個手勢,燈火一盞盞熄滅,鏡子反射出一圈明亮的燈光打在猩紅色的幕布之上,照得幕布如血,色彩異常妖艷。致辭者用平直的聲音念道:

故事發(fā)生在維洛那名城,

有兩家門第相當?shù)木拮澹?/p>

累世的夙怨激起了新爭,

鮮血把市民的白手污瀆。

是命運注定這兩家仇敵,

生下了一雙不幸的戀人,

他們的悲慘凄涼的隕滅,

和解了他們交惡的尊親。

這一段生生死死的戀愛,

演成了今天這一本戲劇,

請諸位耐著心細聽端詳。

紅色的幕布緩緩展開,依諾林對我揚眉笑笑,率先走出場去。

我顧不上關注外面的反應,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臉上浮起一個淺淺的笑容,告訴自己,當幕布關上后再度打開,我就是朱麗葉了。

我穿著白色的綢裙,露出美麗的鎖骨和肩膀,頸項上是一串螢光閃耀的藍寶石項鏈;沒有加裙箍的裙擺自然地打著褶,柔軟而伏帖地微蓬在身邊;臂膀上圍著燈籠花一樣的袖籠,袖口在手肘處分成水滴形的綢片;波浪般的黑發(fā)披散在背后,一頂百合花的花冠覆蓋在額頭;我手里拿著一只長莖的百合,微微低著頭,好像在沉思。

幕布拉開了,一束明亮的燈光打在我的身上,臺下一片寂靜,連最長舌的婦人也停止了絮語。我并沒有動,而是慢慢地抬起頭來,望著右上方,凝視著,好像真的有明亮的月光照進我的眼睛,然后幽幽地嘆息一聲。臺下微動,我明白,此刻,這個身體這個容貌這個表情像象神秘的精靈,又如純潔的天使。

“羅密歐啊,羅密歐!為什么你是羅密歐?否認你的父親,拋棄你的姓名吧;只要你宣誓做我的愛人,我也不愿叫朱麗葉?!蔽衣犚娮约旱穆曇簦鹑缜迦魉?,帶著內心的嘆息,在夜色中流淌。

依諾林走上前來,一頭淡金色的長發(fā)在燈光下閃著柔和的光澤,他身披錦裳,腰挎寶劍,正如一位翩翩的王子。我們相見,傾訴,在月光下立誓。

“姑娘,憑著這一輪皎潔的月亮,它的銀光涂染著這些果樹的梢端,我發(fā)誓——”

“??!不要指著月亮起誓,它是變化無常的,每個月都有盈虧圓缺;你要是指著它起誓,也許你的愛情也會像它一樣無常?!?/p>

依諾林握著我的手,跪在我的面前,他握得那樣緊,甚至令我感到痛楚,我?guī)е唤z愕然看著他,他的目光中充滿熱切與激情,瞳孔中映著我的影子,好像真的面對著摯愛的姑娘。

我的恍惚在一瞬間消失不見,太驚人了,真是具有巨星的潛質?。∪绻诂F(xiàn)代,依諾林定然會成為頂極明星。

他的熱情感染著我,我已經(jīng)完全忘了臺下的觀眾,只能沉浸在優(yōu)美的臺詞中。終于進行到最后一幕。

“死雖然已經(jīng)吸去了你呼吸中的芳蜜,卻還沒有力量摧殘你的美貌;你的嘴唇上、面龐上,依然顯著紅潤的美艷,不曾讓灰白的死亡進占?!。∥乙谶@兒永久安息下來,從我這厭倦人世的凡軀上掙脫厄運的束縛。眼睛,瞧你的最后一眼吧!手臂,作你最后一次的擁抱吧!嘴唇,用一個合法的吻,跟網(wǎng)羅一切的死亡訂立一個永久的契約吧!我就這樣在這一吻中死去?!?/p>

我佯裝從沉睡中醒來,卻看見臂彎中愛人尚未冷卻的身體,喜悅變成震驚,繼而成為悲痛從我臉上流出:“啊,他的臉色這么慘白!多么殘酷的時刻,命運給我開了一場多大的玩笑!我忠心的愛人,我要追隨著你的腳步,要永遠陪伴著你,再不離開這漫漫長夜?!眲尤说臒釡I,悲切的聲音,我的悲痛仿佛是真實的,連自己也被自己感動,我舉起匕首,完成了我最后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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