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車廂里都是我和陸青絲的粗喘聲,我倆的腿仍舊糾纏在一起。陸青絲死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已經(jīng)發(fā)白,她好像迷糊了一下,然后突然轉(zhuǎn)過頭來沖著我大喊:“你干什么!”
啪的一聲,我的手火辣辣地痛。我哆嗦著,看著陸青絲偏過去的臉,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給了她一巴掌。陸青絲的長發(fā)凌亂地遮著她的臉龐,一時間我好像連她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了。我用力吞了一口唾沫,嘴巴張了張,嗓子卻像塞了把沙子似的,怎么也說不出話來。
陸青絲微微搖了搖頭,我下意識地做出了防備的動作。陸青絲轉(zhuǎn)過臉來冷冷看了我一眼,看見我防范的樣子,嘲諷地一笑,伸手?jǐn)n了攏頭發(fā),用腳踢了我一下,“把你的腳拿開。”
“?。俊蔽颐院?。“拿開你的腳,不然我怎么開車啊!”她不耐煩地說了一句。我猶豫了一下,陸青絲一伸手,粗魯?shù)匕盐业耐劝饬嘶厝?,“你放心,就算我想死,也不會帶著你的?!彼沉宋乙谎?,就伸手去打火?/p>
“可是,你喝了那么多酒,還是別……”我囁嚅著說。陸青絲轉(zhuǎn)過頭來,一字一句地說:“我沒喝醉。”說完轉(zhuǎn)過頭去,轟的一聲,車子打著了火。她這樣一說,我才發(fā)現(xiàn)她的口氣里確實沒有多少酒味,可她身上酒的味道卻很大。
“你去陸先生那兒,出什么事了嗎?”我脫口而出。陸青絲臉色一僵,她的眼神刀鋒般從我身上掃過,我忍不住往后縮了一下,咽了口吐沫。“不用你多管閑事?!彼幊恋卣f了句。
“那,咱們回去吧,好嗎?”我雖然有些害怕,但還是鼓起勇氣說。最近出了這么多事,萬一……陸青絲冷哼了一聲,“前面沒多遠就是雅德利了,我要去喝酒。你要么跟我一起去,要么就自己走回家去。放心好了,最近這段日子,沒人敢動咱們的?!?/p>
走回去?我苦笑了一下,就是沒人敢動我,我也不會走回去的。一直都是車來車往的,我真的不太記得回去的路,我轉(zhuǎn)過頭,無意間看了眼車窗外側(cè)的鏡子。
陸青絲見我不說話,開車就要走?!暗纫幌?”我趕緊叫了聲。陸青絲一腳剎車,車子猛地晃了一下,她的眼神立刻剜了過來,看起來恨不得把我凌遲。
我顧不上解釋,開門下車,往后走去。剛才被陸青絲的車蹭倒的那輛黃包車已經(jīng)被人翻了過來,但是看起來破損不少。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頭發(fā)散亂,拿著副破眼鏡正沖著那個黃包車夫發(fā)火。
那個車夫只能唯唯諾諾地沖他點頭哈腰,不停地賠不是。那個男人卻依舊不依不饒,一連串的責(zé)罵,我只聽得懂兩三成,可那也夠難聽的了,真不像他這種打扮的人說出的話。
“你別說了,我賠給你?!蔽艺驹谀悄腥松砗笳f了一句。明明是陸青絲的過錯,他卻只敢欺負(fù)這個黃包車夫,因為他知道,在上海,開得起車子的人家非富即貴,都不能惹。
話一出口,我就想起來,此刻自己身上哪里有錢?那個男人被我嚇了一跳,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我。雖然不知道我是從車?yán)锵聛淼?,但是看我衣著得體,他還算客氣,可看我遲遲拿不出錢來,樣子又變得趾高氣揚起來,“這位小姐,你知道我這副眼鏡多少錢哈?!沒錢就不要做冤大頭。”
我漲紅了臉,路旁一些閑人也對我指指點點。吱的一聲,那個男人猛地往后退了兩步。我一回頭,陸青絲把車倒了回來,放下車窗,四周頓時安靜下來。
陸青絲啪的一下扔了兩個白金手鐲在地上,掃了一眼那個男人和黃包車夫,然后對那個男人冷冷地說了句,“一人一個,滾!”
那個男人顯然認(rèn)出了陸青絲是誰,白著臉從地上撿起一個鐲子,一臉小心地賠著笑,往后退去。陸青絲連看都不看他,只說了句:“上車?!闭f完就搖起了車窗。
我知道這句話是對我說的,轉(zhuǎn)身就想上車,那個黃包車夫卻急忙趕到我跟前,拿著那鐲子要遞還給我,“這位小姐,我的車子就一點破損,可不敢要這個,您,您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