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為什么要道歉,李寫意?
王子情醒來的時候,金蟾爐里正吐著煙云,屋舍氤氳,有股蘭花的香味。
佳人旁坐,關(guān)切憂傷的眼神,在他醒來的一瞬,重新變得冷漠。
王子情伸手附在自己的額上,四肢仍然沒有什么氣力,但是……活著。
真真切切地活著。
“齊王殿下,”李寫意清淡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你已經(jīng)沒事了?!?/p>
王子情不語,仍然用手蓋住自己的眼睛,不想去看她。
明明不關(guān)她的事,事實上,李寫意甚至救了自己,可是王子情依然有種莫名的反感。她的透徹,她的冷靜,她的權(quán)謀,都讓他反感。
“救了我,你豈非要和秦王決裂?”良久,王子情才調(diào)整好自己的情緒,冷冰冰地問。
“不會,因為解藥是秦王殿下給寫意的。”李寫意淡淡地回答,“秦王想以此來拉攏你?!?/p>
王子情又是一陣苦笑。
“那場宴會,這杯毒酒,秦王的解藥,以及,我,都在李姑娘的算計里嗎?”王子情依然滿臉自嘲,手掌拿開,終于抬頭望向李寫意。
她一身素衣,坐在煙霧彌漫處,眉眼極淡,淡成一幅畫,嫻雅寧靜。
誰又料到,這樣一個清雅的女子,會有如此重的心機?
“殿下輸了?!崩顚懸獗芏淮?,只是提醒著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是?!蓖踝忧閼K然一笑,清俊的臉龐,暗淡無光。
“殿下……”李寫意本想趁機進言,可是在看到王子情的一瞬,又生生地停住了話頭。
他的眼中,滿是嘲弄,滿是……哀求。
也許對于他來說,方才能就此死去,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不用面對手足相殘的窘境,不用去思量以后的腥風(fēng)血雨。
她將目光慢慢移開,不給自己任何心軟的機會。
眸光掃過,他虎口處的薄繭,再次刺痛了她的心。
這原是一只握筆的手,卻過早地,被權(quán)力之劍玷污了。
他從未想過傷害誰,卻一次一次被傷害,以后,也將會無情地,不斷地,傷害別人。
子情,原諒我的自私,可這一戰(zhàn),我需要你與我比肩。
你也不能,先我離開!
“殿下?!币Т?,垂眸,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冷漠如初,李寫意看著自己交疊在膝上的手掌,殤情造成的傷疤,仍然歷歷在目,“不知殿下今后有什么打算?”
“何必問我,李姑娘應(yīng)該早有計劃吧,”王子情譏誚地說,“本王照做就是?!?/p>
“殿下何必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李寫意漠然抬頭,直視他憔悴的面容,“即使我別有所圖,殿下也同樣別無選擇!”
“你圖的是什么?”王子情深吸一口氣,努力克制自己近乎無禮的遷怒。
“到時候,殿下自然會知道?!崩顚懸廨p描淡寫地敷衍過去,“殿下回去后,應(yīng)該去湘南王府商議婚期了?!?/p>
“我不會娶朝陽。”王子情還是一臉堅定。
“難道殿下還不明白嗎?很多事,即使你不愿意做,你也必須去做。”李寫意冷冷地提醒道,“沒有湘南王的協(xié)助,殿下便只能這般任人魚肉?!?/p>
“任人魚肉與身不由己,有區(qū)別嗎?”王子情漠然應(yīng)道。
“身不由己只是暫時的……殿下,你會得到一切的?!崩顚懸獠粸樗鶆?,只是靜靜地說。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將江山,放在你腳下。
“想得到的,早已失去了?!蓖踝忧閭?cè)過臉,面無表情地說。
“如此,就當(dāng)寫意看走眼了!”
李寫意冷冷地丟下一句話,然后霍然站起,轉(zhuǎn)身即走。
不是生氣,只是,害怕自己會失常。
王子情的話,讓她幾要失聲。
“等一下。”走了沒幾步,王子情突然在后面喊道,似做了一個極痛苦的決定。
李寫意頓住腳步,沒有回頭,“殿下還有什么吩咐?”
“有酒嗎?陪我喝一杯,以后,便是盟友了?!蓖踝忧榈卣f道,將所有的傷痛,所有的無奈,藏入早已幽深無影的深眸中。
“……好?!绷季?,李寫意才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秀目微合,掩起所有的澎湃。
拼卻一醉,以祭情殤。
不管昨夕明夕。
“備酒?!背隽碎T,李寫意淡淡地吩咐。
候在門外的小魚立刻皺眉道:“風(fēng)谷主交代過,少莊主不能飲酒……”
“備酒?!崩顚懸廪D(zhuǎn)頭望了她一眼,用更加不容置疑的語氣,重復(fù)了一遍。
小魚撇撇嘴,雖百般不愿,卻也不敢違逆她,又躊躇了一番,這才下去準備了。
雨后新晴的天空,藍得純粹而透明,李寫意舉起手放在額上,往天際不算太烈的艷陽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