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jīng)記不起外婆的樣子，畢竟最后一次見她時才6歲。她原本以為父親離開后，外婆舅舅應該會來看看他們可憐的外孫，外甥女，可是沒有。沒錢交學費的時候，曾經(jīng)想過去找舅舅，最終還是沒去，她是痛恨的，痛恨和母親有關(guān)的一切人和事。

書是伯伯和叔叔一起供完的，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總是遭受伯母和嬸嬸的白眼，堂兄堂妹的欺凌。這樣的情況讓她不得不早熟，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奉承。堂妹的裙子明明不好看，說很好看，這樣她會分到零食；和堂兄下棋也是有所保留，讓他高興，這樣可以少干些活。干活她從不敢偷懶，總是做得又快又好，以免被指責吃白飯。她應該感謝的，至少伯母和嬸嬸沒有把她掃地出門，更應該感謝伯伯和叔叔沒有讓她初中畢業(yè)就出去打工賺錢，當時伯母和嬸嬸是反對繼續(xù)供她上學的。

廖清和回來看到她哭紅的雙眼，問她怎么啦，她說外婆去世了。廖清和一怔，然后撫著他的頭說道：“別太難過了，老人去世是好事。我陪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不用回去，已經(jīng)出殯了。他們說她死時想見我，聯(lián)系不到我，遺憾地走了。聯(lián)系到我，我也不會回去，只是我應該告訴他們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的，讓她知道我過得很好的，我太自私了。”

廖清和不知道李曉晨經(jīng)歷過些什么，看到哭泣的她，那么軟弱無助，本能的抱住她，以安撫她的內(nèi)心。嘴里說著：“這不能怪你，這種事誰也預料不到?！彪p手輕輕地拍著她背。

李曉晨靠在堅實的臂膀里，感到無比踏實，她現(xiàn)在只想這樣躺著，她有些倦。

那晚他們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廖清和幾乎一動不動，生怕驚擾了懷中的小人兒。他們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話。廖清和給李曉晨講笑話：“四只老鼠吹牛，甲：我每天都拿鼠藥當糖吃。乙：我一天不踩老鼠夾腳發(fā)癢。丙：我每天不過幾次大街不踏實。?。簳r間不早了，回家抱貓去咯?！崩顣猿坑X得一點都不好笑，廖清和繼續(xù)講……

“清和?！崩顣猿拷兴?，第一次叫，曾經(jīng)也試著這樣叫，可始終開不了口，有時叫“廖總”頭總是被敲。

“嗯？”

“你說，人死了有魂魄嗎？”

“我想沒有的，那只是人的臆想?！?/p>

“我覺得有。我一直認為爸爸沒有死。他還在我身邊，我有時能感覺到。他們說十八年一個輪回，那我爸爸快要去投胎了?！?/p>

“你爸爸去世時，你幾歲？”

“12歲?！?/p>

“那么小。那你后來是跟誰一起生活？你媽媽呢？”

“伯伯叔叔，我從小就沒媽?！?/p>

“去世了嗎？”

“跟人跑了。我在我爸去世后，曾經(jīng)夢想媽媽把我接走，常常去村口等。我想她不至于那么狠心?？墒堑攘撕镁枚紱]來，后來終于接受了我是孤兒這個現(xiàn)實?！爆F(xiàn)在說起來，她的心還是隱隱作痛?！澳棠陶f我是掃帚星，是我克死了爸爸，所以奶奶到死都討厭我。”李曉晨鼻子塞住了，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

“為什么這么說？”

“爸爸是因為幫我采藥才被蛇咬的?！?/p>

廖清和托起她的下巴，看著淚流滿面的臉，眼前這個女人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吻干她臉上的淚，輕聲地對她說道：“曉晨，你現(xiàn)在不是孤兒了，你有我了，你也不是掃帚星，那只是個意外。我是上天派來拯救你的?！?/p>

可是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是來拯救她的嗎，還是她的又一次災難？

今天為什么和他說那么多，在還沒準備好之前就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了嗎？還是內(nèi)心已經(jīng)承認了這個男人是你這個世界最親密將與你共度終身的人？

冷空氣有愈演愈烈的勢頭，在這個格外寒冷的冬天，她已經(jīng)不需要熱水袋，不需要穿襪子睡覺了?？偸怯幸浑p腳為她取暖，身體不再發(fā)顫，也不要害怕感冒，總有個人為她掖好被子。

她應該慶幸和知足的，這場草率的婚姻比想象的要好得多，只是心里為什么還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