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和傘碰到一起,金屬在油綢上劃出輕微的聲響,撓著人的心。云逸看著他,覺得一顆心柔軟似棉花,又酸楚地疼著。
眼前的這個人啊。
她卻只是靜靜地說:“姑父很難過。”
之城說:“我知道,我也很難過?!?/p>
云逸又不知道說什么,只能說:“他是你大哥。”
之城道:“就是因為他是我大哥,我小時候一直敬重他,所以現(xiàn)在我才更難過。”他拍拍她,說:“丫頭,你不懂的,你還太小?!彼肓讼?,又說,“也許有一天你看著我,也會有這樣的感覺,很難過?!?/p>
云逸低著頭,輕輕說:“不會的?!?/p>
隔一天云逸回學校,因為前天之城值大夜班,算下來那天休息,云逸猜著他在診所,便過去同他辭行。
到診所,又看見曾薇。她坐在之城椅子上,開了電腦看什么東西,之城就坐在椅子扶手上,也湊過去看。兩個人情形很是親密。云逸站在門口,整個人都僵了,之城笑著招呼:“丫頭進來呀,什么事?”
云逸勉強向曾薇笑笑,道:“沒什么,我今天回學校,過來看看。”
之城恍然:“對,今天七號了,暈車藥準備了么?”
云逸道:“姑父的車送我,都準備好了,我先走了?!?/p>
之城站起來,笑著說:“這么快就走?”
云逸應了一聲,說:“曾薇姐姐再見,七叔再見?!鞭D(zhuǎn)身走出去。
出了門,只覺得陽光撲啦啦胡亂砸下來,刺得人睜不開眼。滿街車聲人聲,間雜著自行車鈴聲,那么嘈雜,人都分了影子,明明閃開了,又撞上,木木地說對不起。就這么走回家,坐上車,離開渦城。
晚上接到之城電話,問她怎么樣,她冷冷地說:“還好。”
之城問:“你今天生氣了?”
她道:“沒有?!?/p>
之城笑:“算了丫頭,你那點道行,喜怒哀樂都在臉上寫著呢,我還看不出來?”
她說:“是么?”
之城解釋:“我們當時在查一點藥品方面的資料,你曾薇姐姐幫忙,我總不好意思讓人家站著。”
他肯解釋,她的氣消了一點,但聽到這個“我們”,只覺得從里到外都是涼的,兩條胳膊都酸了起來,于是淡淡說了一句,“很好。”
之城急了,笑了一聲,道:“哎丫頭,你干嗎呢?能不能說一句超過兩個字的?”
云逸想了想,問:“那件事情沒有留下后遺癥吧?”
之城道:“沒有?!?/p>
她又問:“診所不是很忙吧?”
他答:“還可以,現(xiàn)在都差不多了,有什么事情,你曾薇姐姐偶爾過來幫忙,等護士回來就能正常應診了。”
她接著問:“家里呢?”
之城說:“也都好,沒人嘮叨我了,有你姑父在,老爺子就當甩手神仙了?!彼f著說著就有點惴惴不安,問,“丫頭,你沒事吧?干嗎問這么仔細?”
云逸笑了笑,道:“現(xiàn)在問仔細點,以后就不問了?!?/p>
她白天忍得牙都酸了,現(xiàn)在說出來,反而平靜,“七叔,你現(xiàn)在都好了,多我一個,少我一個,都沒什么,所以你自己保重,以后不用給我打電話,我也不會去煩你?!?/p>
那邊說:“哎丫頭,你又搞什么鬼,我不是都跟你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p>
她笑笑,道:“你說不說,是什么樣,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你們’忙‘你們’的吧?!?/p>
隨即掛了電話。
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心冷。
他說,也許有一天,你看著我,也會難過,這么快就應驗了,真嘲諷。
她拿毯子遮住臉,倒下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