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被她驚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嚇了一跳,問道:“冬末,你怎么了?”
冬末蓋住他的眼睛:“別睜眼,別出聲?!?/p>
夏初乖乖地又閉上眼睛,感覺冬末的身體微微顫抖,便伸手將她抱住,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冬末被他的舉動嚇得全身緊繃了一下,旋即放松身體,由他抱著,眼淚潸然而下。
這么多年來,即使有淚,她也會立即想法將它堵回去,免得自己陷入自哀自憐的情緒里無法自拔,成為廢人。
因為她知道,眼淚不僅是情感的宣泄,也是一種放開心懷的自我安慰。哭的時候,人是軟弱的。若不是在真心愛惜自己的人面前落淚,得到的恐怕不是安慰,而是輕視與嘲諷。
只有今日,明白夏初對她不會有嘲諷,不會有傷害,她才敢放下心來,不想強忍,不想壓抑,任由淚水在臉上奔騰縱橫。她真的,真的,太需要這樣一場痛哭了。用這樣一場痛哭,澆去胸中的塊壘,洗去心中的積郁,好讓自己的傷口,有個機會愈合。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情緒平靜下來,心頭有種十年未有的輕松,直到此時她才覺得背上一片濕涼,夏初竟然也在哭。
她愣了一下,“你哭什么?”
夏初在她的睡袍上蹭了蹭,悶悶地回答:“你哭,我就想哭。”
冬末愕然,突然問出一句她從沒想過會這樣問的話來:“夏初,你真的,會因為我傷心難過而傷心難過嗎?”
夏初的鼻音重重:“是。”
冬末不語,他抬頭看著她,認真地問:“冬末,要怎樣才能讓你快樂無憂,不再傷心難過呢?我不想看到你傷心難過,因為那會讓我更加傷心難過?!?/p>
冬末靜靜地看著他因為流淚而清明的眼,微微搖頭,壓下聲帶中的脹滯感,輕嘆一聲,“夏初,你還小,不足以承擔(dān)別人的喜怒哀樂。”
夏初想要反駁,但冬末在他頭頸間摸了摸,將他急切的躁動安撫下來,望著他微笑,“夏初,我感謝你?!?/p>
夏初自遇到她以來,不是挨罵就是挨整挨打,幾時得過她這么真誠溫柔的道謝,一雙眼睛頓時瞪得圓圓的,錯愕無比,連語言功能都喪失了。
冬末明了他的意外與震驚,輕嘆一聲,撫了撫他的面頰,將他直直下墜的下巴推回原處,笑道:“傻孩子,你該起床回家了,不然你家里人發(fā)現(xiàn)你不見,不知道有多擔(dān)心?!?/p>
夏初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她的話,一面點頭,一面不敢置信地問:“冬末,你剛才說什么?”
“你該起床回家了?!?/p>
“不是這個,是前一句?!?/p>
“我感謝你?!?/p>
夏初徹底石化了,好一會兒才呆呆地抓著她的手,傻愣愣地說:“冬末,你打我一下?!?/p>
冬末莫名其妙:“大年初一你就討打?”
“不是,是你打我一下,看我痛不痛,證明我沒做夢。”
冬末嗔惱好笑,一掌拍在他腦袋瓜子上,低喝:“你還夢游呢!十點多了,還賴床不起來?”
夏初終于相信這不是夢了,哈的一笑,然后又哈哈兩聲,然后才咧嘴大笑,翻了個跟斗,“冬末,我真是太高興了,太高興了!”
冬末看到他充滿活力的笑容和舉動,也不禁微笑,提醒他,“小心,別摔下床去了?!?/p>
話猶未落,夏初一個跟頭翻空,啪嗒一聲就摔了下去,虧得臥室里鋪著長毛地毯,并沒有真的摔傷他,只是把他摔得活似被屠夫扒開四肢準備剝皮的大白兔,哇哇慘叫:“痛痛痛痛痛!痛死我了!”
冬末嚇了一跳,趕緊俯身來看,見他嘴里雖然喊痛,但眉眼卻還在笑,一張臉上半截笑意燦然,下截齜牙咧嘴,扭曲得怪異無比,一腔擔(dān)心頓時變成了笑意。再聽他的叫聲中氣十足,流暢無比,知道沒重傷,忍不住失笑:“起來讓我看看,別賴地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