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更臟的話,你想不想聽?”冬末手里的花束被她捏得莖稈嚓嚓地斷折,感覺嘴里噴的都不是熱氣了,而是青煙,“XXOO,敢情那么多人對你動手動腳,你都沒想過要她們負(fù)責(zé),就揪了我一個不肯放手。我算什么???被樹袋熊攀住的一棵樹?”
夏初對付不了她的噴火式暴怒,只得愣愣地站在那里,采取一貫的應(yīng)對措施,眨巴眨巴大眼看著她。
敵人不應(yīng)戰(zhàn),任你宰割,你那些殺傷性武器擺出來又有什么用?白費(fèi)力氣!
冬末再次敗下陣來,嘆氣:“我也是白癡了,居然拿這種你肯定講不清的問題來問你?!?/p>
夏初抹抹被嚇出來的虛汗,安慰地說:“冬末,如果我剛才的答案你不喜歡,我一定會努力學(xué)習(xí),找到一個讓你喜歡的答案?!?/p>
原來……那所謂的要負(fù)責(zé)任,竟然還是他“學(xué)習(xí)”得來的答案。這也不知是哪個缺德鬼教的,恐怕用意正在氣她,而她竟傻愣愣地一腳踏進(jìn)去。
她握拳,很想把那個無良教育者拖出來胖揍一頓,以消心頭之怒,“求求你,別學(xué)了,別把我給氣死了?!?/p>
夏初傻了眼,“可是,是你讓我學(xué)的??!”
冬末大吼:“我現(xiàn)在命令你,別再學(xué)了!你現(xiàn)在學(xué)到的東西都是垃圾,是狗屎!教你的那些人,就沒懷過好意,純粹戲弄你,以欺負(fù)你為樂!”
夏初看著她,那表情,分明是松了口氣,拍拍胸口,感慨地說:“真的不用學(xué)了?真是太好了!我就覺得最近學(xué)的東西都很奇怪,很難理解?!?/p>
冬末微微瞇眼,露出一口白牙,問道:“你最近都跟什么人在‘學(xué)習(xí)’?”
夏初直覺地想回答她的問題,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我答應(yīng)過教我的人,不透露他們的身份?!?/p>
唔,答應(yīng)了,所以要守信用,是吧?很好!不過他就算不說,冬末也能猜得到教他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又教了他一些什么東西,微怒:“你既然覺得學(xué)的東西都奇怪,為什么不拒絕?”
“那是你要我學(xué)的啊。”
鬧半天,原來根子還出在她當(dāng)初讓他去學(xué)習(xí)怎么當(dāng)人家男朋友的一句戲言上,這塊板磚,真是挨得冤枉至極!冬末良久無話,半晌才冒出一句來:“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挨刀你不跑,千刀也不少……你是自找的!”
頓了頓,她突然有種感覺,她現(xiàn)在這種情況,也是自找的!
夏初被她說得有些委屈,輕哼一聲,轉(zhuǎn)過頭去,不理她了,但腳步卻不停,跟在她身后一直走。
冬末隨他跟著,眼看快到小區(qū)的大門了,才停下來,把她剛才想問但沒問的話說出來,“夏初,要怎么樣,你才不會喜歡我?”
夏初被她不動怒也不帶玩笑的冷靜表情嚇得一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呆呆的回答:“我不知道?!?/p>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會討厭我?”
夏初完全傻住了,“我怎么可能討厭你?冬末,你那么……那么……好,我怎么可能討厭你?”
這么個少年,詞匯貧乏,最好聽的話就是一句“你那么那么好”??伤粗愕哪抗?,卻是毫無保留的信賴與欣賞,你能狠得下心去將這種信賴與欣賞撕裂嗎?
冬末垂下目光,慢慢地的說:“夏初,你覺得我好,不過是因?yàn)槟銢]有真正的接近過我。你不討厭我,是因?yàn)槟銢]有見過我惡毒兇狠的時候。”
“我從來沒有覺得我離你遠(yuǎn),我只從你的眼里看到了很多人都沒有的溫柔善良,不相信你會有惡毒兇狠的時候?!毕某醪蛔杂X地提高了聲音,然后他眼里的憂傷慢慢地浮了上來,凝視著冬末,困惑地問,“冬末,有人喜歡你,不是件很好很好的事嗎?為什么你卻不要?反而想讓我討厭你?難道是我很討厭,討厭到讓你寧愿讓我討厭你嗎?”
冬末靜默,在心里輕輕地回答夏初的問題:不,你不討厭,但是,你站在我面前,會讓我很討厭自己。
冬天的寒風(fēng)吹來,刮面如刀,她抿了抿嘴,淡淡地說:“夏初,從今晚開始,我不再禁止你接近我。你想去鑒容臺就去,想跟著我就跟。”
“???”
這個解禁令,對夏初來說,太過意外,他驚訝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眉眼彎彎的笑了,高興地跳了起來,大叫:“太好了!太好了!”
冬末靜靜地看著他歡呼雀躍,直到他自己停了下來,才問:“你還不快走?要沒有回學(xué)校的公車了?!?/p>
“沒車也沒關(guān)系,從這里到我們宿舍只有兩公里,我跑回去正好做運(yùn)動。”
夏初興高采烈地回答著冬末,反過來提醒她,“冬末,你快回家吧,很晚了?!?/p>
冬末笑:“怎么,這又是別人教你的?”
“這個不用別人教的。”夏初笑盈盈地看著她,又催道,“冬末,你快進(jìn)去吧?!?/p>
冬末不再說話,轉(zhuǎn)身步入小區(qū),上樓,進(jìn)屋,開客廳里的燈,然后走到臥室去,靠在窗簾往外看。
小區(qū)外的街道上,夏初還在向她的房子的這方張望,似乎在等她到開著燈的客廳窗前跟他打個招呼。她不動,靜靜地站在黑暗里。良久,夏初醒悟似的拍拍腦袋,露出個瓦數(shù)可與路燈媲美的燦爛笑容,揮舞著拳頭在原地打了幾個轉(zhuǎn),似乎這幾個轉(zhuǎn)還不足以表達(dá)他心中的激動與喜悅。他突然伸出手來,在地上翻了兩個空心跟頭,然后傻笑一陣,這才歡呼一聲,腳步輕快地跑走了。
冬末一直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見,才收回目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微微切齒,然后對著黑暗中的穿衣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