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卑邹囊话褜⒅没貋恚瑩Q了湯服就要走。
“你也先取下來再去吧?還戴著,浸了水了?!蓖駜x追了一句。
但白弈卻似沒聽見一般,徑直便往湯堂去了。
他走得干脆。婉儀怔了半晌,悻悻地坐回鏡前去,垂目時,倒也不見得哀怨,也不見怒,仿佛已然習(xí)慣了,只是笑不起來。她開了抽屜,取出個做了一半的香袋來,呆呆看著。
“娘子也去沐浴吧?;仡^該歇息了?!笔替旧蟻硐鄤?。
“待會兒。急什么。誰要跟他湊一塊兒了?!彼炊腥苏泼髁藷簦×四窍愦?,不緊不慢繼續(xù)繡起來。
白弈終于應(yīng)下了崇儉,又特意去尋了傅朝云,想著若是借此名頭,或許能與朝云見上一面,問出些端倪。但卻依舊未能如愿。朝云遣仆人與他送了書信來,說要去探視母親。
于是,一席家宴,卻無端端生出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秘。
白崇儉仿佛又成了那個稚純無辜的孩子,乖順地耷拉了耳朵,小心翼翼向兄長道歉,再三地敬酒。謝夫人自然要相勸兄弟和睦。白弈不愿拂了母親顏面,只得再訓(xùn)誡他二三句,也就作罷了。一家人吃飯,反倒生分得如同應(yīng)酬客套,各懷心思,暗自忖度。
散去時,二位貴主分別上了輿,圍起步障先行。
謝夫人舍不得兒子,拉著白弈,執(zhí)意送至府門前。
白弈想與母親叮囑些什么,又見崇儉在一旁,終于沒能說出口來,只再三請母親多多保重。
崇儉與他并肩行至岔路口,兩人都走得不疾,偶爾搭上句話,皆有些漫不經(jīng)心。
論親,崇儉與他有同宗弟兄之情;論事,叔父如今坐守鳳陽;怎樣都馬虎不得?!澳阊健窈笤偕俸鞣菫樾┌?。”白弈思緒繁困,頗為無奈地嘆息,從跟隨仆人手中接過韁,便要上馬辭別。
“人活一世,從不‘胡作非為’,豈非無趣?或許,再過幾年,我也大徹大悟了,再這樣教訓(xùn)旁人也未可知哩?!背鐑€笑嘻嘻地接了一句。
白弈正要鐙馬,聞之心中一震,甩了馬韁回頭看向崇儉,卻見崇儉一雙眼中閃動的,全是辨不清的光。
蓄意挑釁?還是口沒遮攔?
瞬間僵冷,不可明言,不可道破。兩人都沒有動作,淺淺對峙彌漫。
忽然,一條細瘦人影飛快地撞上前來,猛向白弈撲去。
白弈正尋思著崇儉的事,沒防備這突如其來,眼看那人已撞在胸前,下意識一掌劈下,鉗住一條胳膊,將來人反摔了出去。
隨從與白崇儉似乎也都嚇了一跳,涌上來助他。
仆人們立時將那人扭成了個粽子,意外的,卻只是個小乞丐,稱說饑餓難耐之下,想要搶些值錢東西換吃食……
此處離舊府尚不遠,鬧聲早已驚動了府前持護,很快謝夫人便差了家人來問。
白弈不愿驚擾了母親,隨手打發(fā)了那小乞些錢,便將之放了。
“堂兄如今愈發(fā)好善樂施了?!卑壮鐑€一笑,先上了馬。
“將軍又不是外人,怎不知大王一向行善的。”跟隨白弈的家人聽他三番五次的譏諷,實在氣不過,憤然搶白他。
白崇儉卻不理睬,依舊笑著與白弈辭別。
白弈看著崇儉遠去,又看了看街道兩旁死氣沉沉的房屋,胸中一陣莫名煩躁涌動?!澳銈?nèi)ジ祵④姼系戎?,請不到他不用回來。”他索性將隨行之人全部遣走,獨自策馬而去。
是夜回府后,他很快便發(fā)現(xiàn)更加奇詭之事——墨鸞當年送他的香袋竟不翼而飛。
他第一反應(yīng)以為是婉儀。
但婉儀卻笑他?!澳阏f笑的吧,我有那么無聊么?!彼呅?,邊拈著針線,挑起眉來看著他,“大王索性出去問吧,凡舉今日見過面的都問上一聲,瞧瞧誰偷了大王的。你成天寶貝得碰都不讓人多碰半下,什么人有這好能耐,我也想知道得很!”她笑著便起身來,將手中新制的香袋拿去阿寐身上比比,一面瞥一眼白弈,“大王還盯著我做什么?離了就寢食難安的寶,還不快去尋回來?這個是給女兒做的,你想要我還不給呢!省得回頭又賴我耍奸使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