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佳想了想，還是在席文斌的注視下，拿著電話走到樓道里。她不知道蕭正宏會說出什么來。

“他們說你干得不錯。”蕭正宏笑著說，“我一直看好你，現(xiàn)在證明我是對的?！?/p>

薛佳很厭惡蕭正宏這個口氣，她說：“你這樣自鳴得意，就不怕以后生孩子沒屁眼兒？”

蕭正宏哈哈大笑起來：“你越來越出色了，連粗口都會說了。其實(shí)我就沒打算生孩子……自己日子都沒過好呢，哪有心思養(yǎng)別人。”

薛佳不說話了，論斗嘴，她也斗不過蕭正宏。世界上哪有臉皮這么厚的人。

“說正經(jīng)的，我找你是有事情。”蕭正宏說，“有個時尚雜志的編輯，想拍攝一組大片，介紹一款筆記本電腦。他們找過模特，都覺得太端了，沒有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文化氣質(zhì)，我就向他們推薦了你。這個片子拍好了，可是能上封面的?！?/p>

“我不感興趣?！毖鸦亟^。

“78003，這是任務(wù)。”蕭正宏說。

薛佳又不吭聲了。

“哎，你今天晚上有時間嗎？”蕭正宏立刻又回到商量的口吻，“我們一起吃頓飯，正好他們的編輯也在。晚上6點(diǎn)，我派車去接你好嗎？”

良久，薛佳才說了一句：“好。車不要開到單位來，在我們單位旁邊有個商場，那有停車場，就在那等吧?！?/p>

“這就對了?！笔捳暾f，“我是愛你的，你看我有什么好事，總是第一個想到你?！?/p>

他說完，嘿嘿笑了聲，掛上了電話。

飯局設(shè)在一家很好的韓餐廳，薛佳走進(jìn)包間的時候，蕭正宏已經(jīng)在了。他身邊還坐著兩男一女，蕭正宏非常高興，對薛佳介紹說，這位女士就是他說的雜志編輯，另外一位男士就是攝影師，而坐在最邊上的男人，是他新聘用的司機(jī)。似乎是個跟班的，那司機(jī)三十多歲的樣子，不動聲色，看表情很沉穩(wěn)，薛佳感覺奇怪，怎么還有這么拿架子的司機(jī)？

“這是我們佳佳寶貝。”蕭正宏拉著薛佳介紹說，“多漂亮啊，又有氣質(zhì)。上你們雜志最合適了。來，正座給你留著呢?！?/p>

蕭正宏讓薛佳坐在他旁邊，對面是另外三個人。大家寒暄幾句，飯菜上來，女編輯就開始介紹圖片的編輯思路。薛佳仔細(xì)聽著，感覺這就是一個正規(guī)的、帶些性感的專題。

女編輯似乎很滿意薛佳的形象，中間還不停地跟攝影師嘀咕著什么。最后告訴薛佳，拍攝將在一周以后進(jìn)行，問薛佳還有什么要求。

薛佳沒有要求，也不可能有要求。

正事說完，蕭正宏就打開了話匣子，開始是不停地夸贊薛佳，說她是少有的有平常心的女孩，接著又說起了自己在劇組的奇聞軼事，當(dāng)然他提到了王小蘩，說王小蘩是個很敬業(yè)的演員，可惜天不假年。接著，又再講述他是怎么躲過王小蘩父母的追賠的，把自己說得形象高大，寬厚仁慈又不失法律知識，當(dāng)然他沒有提金豬灣……聽得那兩個雜志的人不停點(diǎn)頭。

薛佳插不上話，只是默默地聽著。他真佩服蕭正宏，需要怎樣的心理素質(zhì)，才能如此口生蓮花，把王小蘩的死敘述成一件純粹的花絮，還如此興高采烈。

這頓飯因為有蕭正宏的滔滔不絕，抻得很長，持續(xù)了兩個多小時。最后大家都很疲憊了，才算結(jié)束。

那個司機(jī)卻一直沒有吭聲，只是不停地打量薛佳，有一刻目光從薛佳的臉上掃過，薛佳感覺就像一把刀子，寒光閃爍。

薛佳又一次坐了羅阿姨的電梯，這說明剛才那頓飯，的確是個任務(wù)。

羅阿姨一直面無表情。薛佳忍不住好奇，問：“羅阿姨，你一直在這里開電梯嗎？”

羅阿姨抬眼看她，好像在看一樣?xùn)|西，就像在超市的貨架前，然后扭過頭去，沒說話。

電梯嗡嗡響著，向上升去。薛佳討了個沒趣，心想，即便是羅阿姨這樣卑微的人，恐怕也看不起她這種賣肉為生的人吧。

羅阿姨那種眼神讓薛佳感到自卑?；氐椒块g里，她呆呆地坐在床上，愣了好久好久。她不是來這里打工，混前程的么？怎么現(xiàn)在淪落到這個地步。

她得承認(rèn)，她很怕死，尤其是王小蘩、羅玲、黃卉那樣的死法，所以每一次她都得服從。相信別的女孩子也一樣。不過讓她真正感到恐懼的是，她正在慢慢習(xí)慣。習(xí)慣了就會有依賴，自己將變成羅阿姨眼里的貨物。

想到這里，她哭了。也不敢大聲地哭，怕被人看見，只是把頭埋在枕頭里，默默地哭泣。

哭了一會兒，電話響了。蕭正宏打過電話來，問：“你想出趟差嗎？”

薛佳哆嗦了一下，難道要自己去外地？那工作怎么辦？

“不要有任何顧慮，我們會給你安排得天衣無縫的?！笔捳晖耆媚笞⊙训男乃?。

薛佳猶豫了一下，說：“我能說不想嗎？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p>

蕭正宏笑了起來。他說：“很好很好，你每一天都在進(jìn)步。你越來越像我們的人。你知道嗎，我們挑選了好多人，沒想到他一眼就看上了你?！?/p>

薛佳不說話，只是沉默?！八笔钦l？不就是那個司機(jī)嗎？打一坐到餐廳里，薛佳就覺得他不是司機(jī)。

“佳佳，記住，我喜歡你，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蕭正宏說完，掛掉了電話。

薛佳呆呆地笑了，這句話，已經(jīng)成了蕭正宏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