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當出去點菜去,秦雄看著這張思念的嬌顏問:“他跟你說過什么?你就這么好騙?小心人販子?!卑⒂擅亩?,“你別看我小,好人和壞人我看得出來的?!鳖D了一會兒,她又低頭輕輕道,“你們都是好人?!鼻匦酃Φ溃骸笆菃??他還跟你說了些什么?”阿英猶豫一陣,道:“反正是好人唄。”看著這個天真的姑娘,秦雄想,丁當這小子還真是塊做紅娘的材料呢,無論如何,今天都得感謝他。
三人只喝了點紅酒,興致卻很高。秦雄不停地給阿英夾菜,阿英報以溫柔可人的微笑,讓秦雄心里一陣陣暖流激蕩;丁當只在一邊跑進跑出地服務(wù),他說:“你看我們小老鄉(xiāng)多有福氣,伶南那么多姑娘,可沒有一個能讓我們秦哥這樣對待的。”
秦雄問:“原來,你們是老鄉(xiāng)?”丁當說:“當然啦,只不過剛認的嘛。”他眼神在兩人之間打量了一番,道,“為了今天你們兩個有情人終成眷屬,小弟我甘愿現(xiàn)場賦詩一首?!苯又銚u頭晃腦,有板有眼地吟唱道:“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p>
阿英好生羨慕,“你們這些文人就是不同,都好有學問哦?!倍‘斂戳艘谎矍匦郏瑩蠐项^恭維道:“要說學問,我哪里比得上秦哥這個大總編,簡直是天壤之別?!鼻匦坌睦锓浅J苡?,心想,丁當還算坦誠,比那個自稱文人的羅軍還強些,要交朋友,他寧愿選丁當這樣的人——盡管他肯定有求于己,但能把好事辦成就好。
飯畢,三人又一起去天仙會夜總會唱歌,每個人都興趣盎然,丁當大部分時間都坐在點歌臺旁邊,手里拿著鈴鐺“嘩啦啦”地搖響。丁當提議兩位有情人合唱,秦雄和阿英就唱了一首《相思風雨中》。阿英眼波流轉(zhuǎn),脈脈含情,別添嫵媚。
秦雄看得入迷,又點了一首《你的眼神》。這首優(yōu)雅浪漫的歌曲,經(jīng)秦雄低沉而又磁性的聲音唱出來,竟是另外一種迷人的味道。秦雄的記憶回到六年前的那個夜晚:同樣的歌聲,同樣的情感,同樣迷人的姑娘……秦雄眼里已流下一行清淚,他匆忙往臉上一抹;阿英并未察覺出他的異樣,還是深情地看著他。
丁當把手掌拍得啪啪響,卻已看出個中隱情,于是,他自告奮勇,點唱了一首《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唱得豪邁而粗獷,把歌場的氣氛調(diào)節(jié)得熱鬧起來。
但是秦雄已經(jīng)沉默,他低頭抽了一支煙,叫來兩瓶紅酒,自斟自酌起來。阿英終于發(fā)現(xiàn)他的低落情緒,關(guān)切地坐到他身旁,竟也一言不發(fā),拿起杯子陪他喝起來。丁當不想打擾兩個人,就當沒看見一樣自娛自樂,一首一首地唱著。
凌晨一點,丁當悄悄對秦雄說他已在樓上開好了房間,見秦雄搖頭,丁當只好說:“讓秦哥開車送你回去吧,阿英老鄉(xiāng)?!?/p>
8
一周之后,秦雄接到市委宣傳部辦公室打來的電話,要他去陳部長辦公室談話。秦雄夾起皮包急匆匆往外趕,心跳速度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有興奮,也有莫名的不安。陳江山部長也是市委常委,是個軍轉(zhuǎn)干部,平常話不多,也很少笑。雖然與他有過幾次接觸,但秦雄還是有些害怕他。宣傳系統(tǒng)的人都說他厲害,連阮社長在他面前也畢恭畢敬,噤若寒蟬。
秦雄叫“陳常委”的時候,他正在案頭忙著,頭也沒抬一下,好久才放下筆對秦雄點點頭,示意秦雄坐下。陳江山開門見山地問:“跟鐘義平時關(guān)系如何?”秦雄說:“還好,只不過平時工作問題上有些小矛盾,這也很正常的?!标惤轿⑽Ⅻc頭,又問:“最近報社的工作有沒有什么問題?”
秦雄的心咚咚直跳,故作鎮(zhèn)靜地說:“有點兒小錯誤,我們做得還不夠好?!标惤接贮c點頭,“是指江下村的農(nóng)民糾紛嗎?”秦雄一時不明其意,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點頭說:“都有,都有?!标惤竭@下沒有點頭了,又問:“你平常有沒有什么不檢點的地方?比如生活作風和言論方面?!?/p>
這張臉不茍言笑地對著他,目光仿佛把他五臟六腑都穿透了似的,讓秦雄喘不過氣來。秦雄臉色通紅,手足無措地說:“誰這樣說呢?我哪有這些事嘛?!彼朗钦l在背后搞的鬼,但一時又像嗓子眼被堵住了似的解釋不了。
這時,陳江山從抽屜里取出兩封信來,其中一封秦雄一看便知道里面是何內(nèi)容,對另一封卻不得而知。陳江山從他熟悉的那一封里面抽出了一張報紙,拿起來對著他,“還說沒有什么大的錯誤?”秦雄假裝睜大了眼睛對著畫線的兩個標題看了好一陣,終于看明白了似的,正要開口,陳江山又拿起另外一封,“這里面裝著你的問題,你看是誰的筆跡?”秦雄看筆跡不是鐘義的,但心里明白是他的作為,也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陳江山竟然微微一笑,令秦雄覺得那笑容分外恐怖。陳江山平靜地說:“搞宣傳,誰敢保證沒個錯誤?都怕抓辮子,這張報紙就別辦了,我這個宣傳部長也別當了,你說是不是?”秦雄神色稍安,陳江山又揚起那封匿名信說:“有些人還拿這些個人的私生活和言論問題做文章,都什么年代了?”
秦雄懸著的心終于落地,正想著按阮社長的吩咐借此發(fā)揮一下文人的強辯之才,陳江山卻擺擺手說:“好了,你回去吧。”
秦雄回來后,一遍遍地回想著這短短的一席談話,想仔細揣摩一下當時陳江山說話的表情和語氣,卻因為當時過于緊張而記得不太真切了,但陳江山講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