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化妝秀(6)

老爺子 作者:朱金泰


 

“行,那就這樣吧。這個錢不是我個人要,是給所里的,所里的辦案經(jīng)費不夠,需要靠這些來彌補。至于這個收費標(biāo)準(zhǔn),我們會視情況而定,有親屬來認領(lǐng)的,開價高一點;沒有親屬來認領(lǐng)的,就只能找民政部門開支。具體情況,呆會老張會向你們交代的。我們所里隔三岔五就有這種事情要做。除了撈尸,主要還有抬尸和護送死尸去火葬場等?!蓖跎羞M說。

“那有沒有基本工資呢?”馬之棟問了一聲。

“你奇怪的問題還不少嘛!還要基本工資呢,你以為自己是公務(wù)員???”王尚進諷刺馬之棟。馬之棟很是氣憤,準(zhǔn)備反駁他。牛枝花見狀,趕緊扯了一下他,讓他克制自己。馬之棟才沒有發(fā)作。牛枝花卻忍俊不禁,笑了。王尚進問他笑什么。馬之棟擔(dān)心暴露,便回答說:“我們昨天在撈一具死尸時,從死者手上得了一只勞力士手表,他一想到這個就不由自主的樂,都樂了兩天了?!?/p>

“你們住在什么地方?我們可是要隨喊隨到的,不能耽誤時間。”王尚進叮囑道。

“我們就住在一個老鄉(xiāng)這里,他在這里開了個垃圾站,專門回收廢品。所里沒事的時候,我們就去收點垃圾,賺點生活費。”牛枝花回答。

王尚進向老張交代了幾句,然后讓牛枝花與老張交涉。老張讓牛枝花留下聯(lián)系電話。馬之棟說來之前在撈尸時,手機掉進了水里,明天去買一個再告訴號碼。老張與兩人扯了幾句,此時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便打發(fā)兩人走人。

牛枝花與馬之棟出了辦公樓,兩人強忍著笑。牛枝花更是學(xué)著王尚進的口吻調(diào)侃馬之棟:“這位朋友,你還要基本工資呢,你以為你是公務(wù)員啊?”走出派出所院子的大門,兩人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

從派出所出來后,馬之棟很興奮,對牛枝花說:“???,今天我們的表演空前成功,得好好祝賀一下,這樣下去,我們只怕會無師自通,成為偉大的表演藝術(shù)家的?!迸Vㄕf:“馬局,要不我們再去影視學(xué)院進修進修?”馬之棟回答:“我可沒有時間去進修了,不過今天的這個表演給了我一個很好的啟發(fā),下次我要向市公安局黨組建議一下,組織刑偵和經(jīng)偵的干警去系統(tǒng)學(xué)習(xí)一下化妝和表演,這對盯梢和破案很有幫助的?!迸Vㄕf:“馬局總是能將娛樂融入到工作中去,真是個事業(yè)心很強的領(lǐng)導(dǎo)啊。”

“???,下次我們化裝成什么人呢?”馬之棟說。

牛枝花沒想到馬之棟對這種娛樂方式還上癮了,表現(xiàn)出熱愛的態(tài)度。他回答說,我們下次就在市里的鬧市區(qū)表演,扮演成乞丐什么之類都可以,到時我們再商量吧。馬之棟說,這種喬裝術(shù)真他娘的過癮,太刺激了。

“馬局你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了沒有?一個人在隱瞞了自己身份之后,別人對你的態(tài)度就會有天壤之別。就拿王尚進來說吧,以前你在市公安局當(dāng)副局長,他見了你肯定是見了大爺似的,點頭哈腰;剛才以為你是個撈尸的,就一副太上皇的樣子。所以說,這化妝不但可以娛樂,還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本來面目。人生就是個大舞臺,人們總是要戴著各種各樣的面具出來表演各種角色,到了不同的場合,見了不同的人,就會說不同的話,露出不同的表情。真是有意思得很吶?!迸Vǜ锌灰选?/p>

“確實如此,仔細想一想,我們自己何嘗又不是這樣呢?我們很多領(lǐng)導(dǎo)同志見了省里和北京的領(lǐng)導(dǎo),也是一樣缺鈣啊。不要怪王尚進,今天他的表現(xiàn)還不算太出格。”馬之棟倒是看得開。

“馬局,我有個提議,下次你可以扮演成咨詢?nèi)耍ハ旅娴囊?guī)劃分局看看他們的工作態(tài)度到底如何?這可謂一石二鳥,既娛樂了,又可以檢閱一下你的屬下。”牛枝花又出起了壞主意。

“??偪偸怯胁灰粯拥南敕ǎ矣X得這個可以一試。這個喬裝打扮,就應(yīng)該選擇在熟人面前表演,只有這樣才可以檢驗出效果?!瘪R之棟笑著說。

兩人邊說邊往田瓜瓜守候的地方走,準(zhǔn)備與其匯合后去柳溪山莊。

走出派出所大約兩百米,卻聞得有哭泣聲。兩人向遠處一望,瞧見有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在一家餐館的門前哭泣。兩人好奇,反正順路,就往前看熱鬧。

只見一個頭發(fā)斑白衣服邋遢的老女人痛哭不止,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岣嶁著背。大概是哭了很久,眼淚也哭干了,嗓子也只能發(fā)出低沉的聲音。旁邊的一名年輕女子,大約二十七八的模樣,背上斜挎著一個包袱,臉上沾著灰塵,似乎很久沒有洗臉了,她緊緊抓著老女人的手,一邊安慰她,一邊也傷心不已。此時,不斷有看熱鬧的人圍了過來。

牛枝花與馬之棟也擠了進去,打聽了一番。原來,這兩個女人是河南焦作的,因為黃河發(fā)大水,家里全部被淹了,房子也倒塌了,最可悲的是,老人的孫子、也就是年輕女子的兒子被洪水卷走了,家里的親戚幫著四處打聽,兩個女人更是沿著黃河尋找了一陣,還是沒有音訊。

旁人問:家里還有什么人嗎?年輕女子說只有一個丈夫了,來了東海打工,他們此行就是來找丈夫的。旁人便問:難道你丈夫沒有電話嗎?女子回答道:他以前在東海省會麗陽市的錦江大酒店廚房做副工,還可以聯(lián)系上。家里出事后,她給丈夫的單位打過電話,可酒店說丈夫在半個月之前已經(jīng)辭職離開。于是便和丈夫失去了聯(lián)系。旁人有人質(zhì)疑:你丈夫難道沒有手機嗎?現(xiàn)在誰沒有手機?。拷?jīng)這么一問,女子哭得很厲害,抽啜著說:因為家里窮,他舍不得買手機,為了給兒子攢學(xué)費,半個月才和家里通一次話,可現(xiàn)在兒子卻沒有啦,我怎么向他交代啊,嗚嗚……老婦人見兒媳哭,也跟著哭了起來。

女子說,沒有辦法,她和婆婆只好向親戚借了點盤纏,坐火車來到麗陽尋找丈夫,在錦江大酒店打聽到,她丈夫十幾天之前就離開了,有人提供了一個線索,說她丈夫來到了常川縣靈雀鎮(zhèn)一個叫柳溪山莊的地方,于是她們一路尋奔而來,找到了這里,卻尋不到柳溪山莊。

旁觀的人們都對這兩個苦命的女人表示同情,一個上了年紀的當(dāng)?shù)乩蠇D人還掉下了眼淚,連連說造孽。很多年長的更是發(fā)出一聲聲嘆息。

聽了女子的一番哭訴,牛枝花也有些心酸。從農(nóng)村出來的牛枝花吃過苦,知道生活的艱辛,每當(dāng)遇到這種事情,他都會毫不猶豫伸出援手。他知道女子的丈夫就是剛被他挖到山莊從事廚藝的河南人小厲。卻沒想到小厲家遇到了這么大的災(zāi)難。他將情況悄悄告訴了馬之棟。馬之棟說那趕快將這婆媳倆接到山莊去,讓他們一家人團聚。

于是,牛枝花和馬之棟鉆進人群,來到女子身旁,說自己知道她丈夫的下落??梢詭齻?nèi)ァE右再|(zhì)疑的眼神望了望牛枝花和馬之棟,搖頭不肯,說怕和陌生一起走。人群里也有人說不能跟他們走,萬一這兩個男子是人販子就慘了,豈不是雪上加霜。

馬之棟急了,說我們這樣子像人販子嗎?

旁人反駁說越表明自己不是人販子的人就越有可能是人販子。也有人說,你們兩個這副奇怪的打扮就很有問題,深更半夜還背著個網(wǎng)子干嘛,這時候的魚兒都睡覺啦。

馬之棟辯駁說,我們不是打漁的,我們是撈死尸的。旁人聽他這么一說,紛紛從他們倆身邊閃開,好像他是個瘟神似的,剛才還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頓時讓出一個缺口來。有人對年輕女子說,這兩個撈尸人一看就不正常,你們千萬別跟他走,弄不好真把你們賣了。

剛才還在哭泣的年輕女子聽馬之棟說自己是撈死尸的,禁不住笑了。圍觀的人看到這一幕,露出驚詫的眼神,感到納悶。女子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笑容在瞬間突然轉(zhuǎn)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嚎啕大哭:我的個兒啊,你的尸體我們都沒有找到啊,我苦命的兒啊……看到這辛酸的一幕,旁觀的人們臉露悲色,又開始安慰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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