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回 紅東瓜教孝發(fā)莊言(3)

江湖奇?zhèn)b傳 作者:平江不肖生


正待繼續(xù)叩下去,老叟已將身體一起,跳下地來,彎腰將柳遲拉起說道:"用不著再拜了。我不曾見有向道心堅誠像你的,你回去罷,我收你做徒弟便了。"柳遲道:"弟子得跟著師父走,不愿回家。"老叟道:"還不曾到傳道的時候,你跟著我也無用處。"柳遲不依道:"弟子無論如何得跟著師父走。"老叟道:"你定要跟我走也使得,只是得事事聽我的話。"柳遲歡喜答道:"自然事事聽師父的命令。"老叟笑道:"那么,你就在前面走罷,我走你后面。"柳遲心想:那有師父在后面走,弟子反在前面走的道理?并且我腦后不曾長著眼睛,師父若丟下我,獨自跑了,教我去那里尋找呢?便向老叟說道:"還是請師父在前面走,弟子在后面跟著。"老叟不樂道:"你方才不是說了,事事聽我的話嗎?怎么就不聽我的話了呢?"柳遲沒得話說,只得問道:"師父教弟子往那方走咧?"老叟用手指著白鶴洞那邊道:"向這條路上走去。"柳遲只好仍將送壽的禮物提起來,走過了石屏風(fēng),回頭一望,師父已不見了。連忙轉(zhuǎn)身跳上石尖,四處一望,全不見一些蹤影。思量師父是道德之士,絕不至無緣無故的哄騙我這年幼的小孩。我記得朱師伯母見我的時候,曾道嫌我年紀(jì)太輕,學(xué)道過早,將來于我自己的身體不無妨礙。方才師父也是說還不曾到傳道的時候,必是和朱師伯母同一般意思。我問師父向那方走,師父指著白鶴洞,這分明是教我只管去姑母家拜壽。橫豎師父已走,我也追尋不著,不如且去姑母家拜了壽,仍歸家做我的吐納工夫。師父是得了道的人,沒有不知道我在家舉動的。到了可傳授我道術(shù)的時節(jié),料想師父自然會找到我家來。柳遲主意打定,即轉(zhuǎn)身下了黑茅峰。不須一會,便到了白鶴洞,在他姑母家吃了壽酒,午后辭別姑母回家。

次日早起,還坐在床上做工夫,不曾出房,即聽得自己家里雇的長工在大門口高聲說道:"化緣哪得這們早,等歇再來罷。我的東家這時還睡著不曾起來。我是在

這里做長工的,比你更窮,哪有錢米化給你?"柳遲心中偶然一動,暗想:從來少有來我家化緣的,就是化緣,也沒有這般早的道理。我何不出去看看或者是師父找我來了,也未可知?柳遲跳下床,跑到大門口一看,并非昨日拜的師父,卻是清虛觀的老道。長工正用手將老道向門外推,老道只是笑嘻嘻的,立著不動。長工用盡了平生氣力,直是蜻蜓撼石柱,那里動得老道分毫呢?柳遲一見,連忙將長工喝住,緊走幾步,上前叩頭說道:"弟子該死,不知是師父的大駕到了,跪接來遲。長工敢向師父無狀,更增加弟子的罪戾,求師父懲處。"老道伸手將柳遲拉起,兩眼在柳遲臉上看了又看,忽然哎呀一聲道:"你在甚么地方另拜過師了呢?很好,很好,這是你的緣分,我并不怪你。"柳遲聽了這話,如聞青天霹靂,心里著驚,面上便露出慚愧的樣子。偷眼看老道的神氣,像是很失意的,只得重復(fù)跪下,說道:"弟子四處探問清虛觀,想去跟師父請安,并求師父傳授弟子的道術(shù)。無奈找尋不著,只好在家,遵師父的示,做吐納工夫,二年來并無間斷。昨日因家父母命弟子去白鶴洞,與家姑母拜壽;在黑茅峰遇見一個調(diào)鷹的老叟,弟子一時差了念頭,以為黑茅峰素?zé)o人跡,那老叟白發(fā)飄蕭,年齡自是不小,那們峻削的山峰,豈是尋常年老的人所能上去?并且那們大的兩只鷹,不是有道行的人,也不能調(diào)養(yǎng)。因此又觸動了弟子學(xué)道之念,即時跪下來,向老叟求道。老叟命弟子拜了八百拜,已承諾收受弟子了。但是不教弟子同走,一轉(zhuǎn)眼間,老叟就不見了。弟子此時尚是懷疑,不知老叟是何如人?住在甚樣所在?這是弟子昨日拜師的實情確意,出于一時的向道心急,并非敢背了師父,又去拜他人為師。"老道又將柳遲拉起,哈哈大笑道:"既是調(diào)鷹的老叟,更不是外人。我不但不怪你,并且替你歡喜,不是你的緣法好,也遇不著他。"柳遲正要問是甚么道理?老叟畢竟是甚么人?柳大成在里面聽得大門口有人說話,也走出來探看。見兒子和一個老道人說話,即走了過來。老道好像認(rèn)識是柳遲的父親似的,向柳大成稽首說道:"貧道和公子有緣,今日便道經(jīng)過寶莊,特地前來望望。驚擾了施主,甚是不安。"柳遲連忙對自己父親說明:老道就是二年前拜的師父,柳大成見是兒子的師父,又見老道風(fēng)神瀟灑,不是尋常道士的模樣,忙答禮讓進(jìn)客廳,陪坐著說了些申謝的話。即起身進(jìn)里面,教人預(yù)備齋飯去了。

柳遲向老道問道:"師父說那調(diào)鷹老叟不是外人;師父認(rèn)識他么?"老道點頭笑道:"豈僅認(rèn)識,且是我的前輩。他老人家的外號,江湖上都稱金羅漢,姓呂,諱宣良。江湖上人人知道金羅漢呂宣良,卻沒人知道他老人家的年齡籍貫,更沒人知道他的歷史。你前年在清虛觀見著的歐陽凈明,今年八十八歲了。十六歲上,就拜金羅漢為師學(xué)道。那時,金羅漢就是于今這般模樣。從學(xué)了幾十年,不曾見過他老人家有一個確定不移的住處,終年是山行野宿,到哪里便是哪里。也不曾見他和旁人同走過,隨便甚么時候,總是獨來獨往。并且不但沒人知道他的年齡,便是那兩只鷹,也不知有多大歲數(shù)了。他在山中行走遇有虎豹,或旁的兇惡鳥獸,兩只鷹沒有降服不了的。那怕二三百斤的猛虎,那鷹能張爪抓住虎的頭皮,提到半空中,揀亂石堆上摜下來,把猛虎跌得筋斷骨折。不知在金羅漢手中調(diào)養(yǎng)了多久?金羅漢說話,兩鷹能完全懂得。金羅漢游遍天下名山,野宿的時候,兩只鷹輪流守衛(wèi),毒蛇、猛獸不能相近。他可算得我們劍客中的第一個奇人!你能得著這們一個師父,我如何不替你歡喜呢?"柳遲聽出了神,至此才問道:"他老人家既沒一定的住處,又不肯和旁人同走,然則歐陽師伯如何能相從學(xué)道,至二十年之久呢?"老道搖頭笑道:"那卻沒有甚么稀罕。我等同道中,從師幾十年,不知道師父真姓名的尚多,住處是更不待說了。古禮本是只聞來學(xué),不聞往教。惟我們劍客收徒弟,多有是往教的。"柳遲又問道:"師父既說呂祖師是劍客中的第一個奇人,道術(shù)也能算得是劍客中的第一個么?"不知老道如何回答?柳遲畢竟從何人學(xué)道?且待第四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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