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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似是故人來(2)

流光飛舞 作者:曬太陽的貓


可不,那天才上車就看見安然。她的頭發(fā)用一塊絲巾綁著,像一個吉普賽女郎。才要揚手打招呼,卻看見隔壁座位上一個正放行李的男生咚的一聲從座位上跳下來,轉(zhuǎn)過頭,竟是李益。

安然看見霍瑤高興地跳起來:“小玉,這里這里。”霍瑤只得過去寒暄,卻見那李益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帶領(lǐng)T恤,藍色磨砂牛仔短褲,整個人活力洋溢――既不是初見時安靜拘謹?shù)娜脤W(xué)生,亦不是再見時憂郁熱烈的藝術(shù)少年――這樣的李益讓霍瑤覺得好奇,又覺得陌生。

安然興致勃勃:“李益,快幫小玉把行李放好啊?!崩钜嫘χ鴳?yīng)了,飛身再上座位,幾下就把霍瑤的行李安排妥當?;衄幉辉敢怙@出自己的窘態(tài),所以大方地朝李益點點頭:“謝謝你啊?!崩钜嬉矆笠砸恍?。這是霍瑤第一次看見李益的毫不遮掩的笑容,安然捅捅霍瑤:“小玉你別給他的笑臉騙了,他的笑臉是有名的騙死人不償命?!比缓笥譀_李益說:“哎,小玉是我姐妹,你講點社會公德,少沖未成年少女亂放電?!?/p>

幸好許嫻及時上車。

四人恰好包了小小一張桌子?;衄幒驮S嫻坐一邊,安然和李益坐一邊?;疖囬_到半路四個人開始打牌,安然許嫻搭檔把李霍二人殺得大敗。

火車單調(diào)的背景原應(yīng)該淹沒在喧鬧的人聲里,可是霍瑤卻覺得每一聲都清晰分明,如樂隊里的定音鼓,簡單而堅定。在這樣的背景之上的其他一切喧囂卻有如流云,摸不到,抓不住,一片惘然。

聽許嫻問起,霍瑤只得含糊說道:“見過。那個男生彈一手好鋼琴,仿佛是安然的師兄?!痹S嫻依舊興致勃勃:“是啊,小然說他們從小一起學(xué)琴的?!眱蓚€女孩子邊聊天邊慢慢走著。北京夏季的陽光透過頭頂?shù)陌讞顦鋰W啦啦地灑下來,明朗而熱烈。霍瑤嘴里應(yīng)著許嫻,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盤旋來去:“去,還是不去?”

這個難題輕易解決。

周日社團進行迎新演出,周五周六磨槍霍霍?;衄幣啪毣貋硪呀?jīng)將近十點,許嫻并未回來。

這一夜,下鋪沒有了許嫻翻身的聲音,竟然顯得那么寂寞。清晨霍瑤早早醒來,晨霧從綠色的紗窗里飄進來,一切那么靜,連鳥兒也尚在沉睡。睜眼半晌再也睡不著,她索性起來掏出日記,寫下下面一段:

“才到學(xué)校幾天,已經(jīng)想念家里的一切。

小嫻昨晚沒有回來,我猜她一定是住在安然那里了,這樣的朋友真讓人羨慕。有時候我真嫉妒小嫻,她面對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淡然處之,可是我就不行。我所面對的事情也許都是很簡單的,可是為什么我卻覺得心里亂成一團?

如果,可以回到過去…… 我只需讀書、練琴。那時候的生活多簡單,多快樂。

我再也回不去了,是不是?”

晚上的演出很簡單。樂團照例演奏《卡門》等幾首曲子,良莠不齊,少不得照例地走腔亂板。幾個節(jié)目之后是霍瑤的獨奏,原定曲目演奏完畢后掌聲連連。本來已經(jīng)絕望的社團老師忙跑過來問:“能不能加一個返場?”霍瑤想想,點頭。

因為臨時加演,沒有鋼琴。霍瑤站在臺中央,周圍是一片燥熱的耀眼的白。她站在那里,突然覺得有些惶恐。

從臺下看上去,穿掐腰白上衣、玫瑰色長裙的女孩子沉靜如水。她沉默地站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下一個曲子,是馬思聰?shù)摹端监l(xiāng)曲》,獻給所有人的,故鄉(xiāng)?!痹居行┙乖甑挠^眾一下子靜了下來。在這一刻,這溫柔的幾乎軟弱的聲音突然擊中了所有人。

琴聲悠悠地響起來,悠揚,纏綿,女孩子的手在指板上牽牽連連地滑著,一點點的勾連,一點點的顫音。她那么小心,就好像手里捧著帶刺的花兒,挨著碰著,都是魂牽夢縈的地方。

一曲奏完,是一片寂靜。

半晌,才是雷鳴一樣的掌聲。

下臺之后霍瑤簡單收拾一下就從側(cè)門偷偷溜了出去。

禮堂外是一條蜿蜒的小河,白天污濁不堪的一河死水此刻在月光閃耀之下波光粼粼,仿佛披上一層閃亮的銀色輕紗。霍瑤倚著漢白玉的河欄站了半晌,禮堂里隱隱還傳來陣陣的鼓聲笑聲,細細去聽,卻又散到北京帶著涼意和花香的夜色里,哪里的風(fēng)吹過來,隨風(fēng)就散了。這樣的夜,因為有了這樣遙遙的喧囂熱鬧,就格外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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