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兄 弟(9)

寶石謎情 作者:(英)希爾


他們把朱迪葬在猶太公墓,在沙漠和河流之間。朱迪死后,拉結(jié)變得冷漠、愛罵人?!皼]人跟我說話了?!彼幸淮芜@么說,但她說這話時好像不是對丹尼爾說的。這房子感覺不一樣了,四個人以某一種特定的方式住在里面,三個人就不行了。丹尼爾覺得“三”是個不那么有人情味的數(shù)字。他發(fā)現(xiàn)他想念朱迪在房子里的存在勝過于想念朱迪本人,這讓他很吃驚,但他并不感到慚愧。

沒什么吃的是可以信賴的,高地上的橄欖賣得和肉的價格一樣。在老城,丹尼爾賣手工制品給庫爾德穆斯林的阿訇胡賽因。他還經(jīng)常穿過有城墻的老城到那些外國人的住宅區(qū),從歐洲人那里賺他能賺到的所有的錢。沒有多少人在瘟疫中活下來,那些活下來的人買得也很少。有個法國領(lǐng)事拉瓦賽耶先生整天在灌木叢里獵獅子,還有巴伐利亞商人林登博格先生,一天要喝一千杯鴉片酒,他代表所有的德國人。最有規(guī)律的是柯尼利厄斯·里奇,他是大英帝國陛下和東印度公司的調(diào)查員。

他是個魁梧的曼徹斯特人,肌肉發(fā)達得像個干體力活的工人。他的口音沒有因多年的海外生活而變得柔和,笑起來調(diào)門很高,是那種讓人吃驚的老太太的聲音。當夏天的酷熱來到巴格達時,回流水配置讓他無法忍受,他便會跑到總督的辦公室。當英國的艦隊打破休戰(zhàn)協(xié)定先開了火,摧毀了土耳其帝國一半的海軍時,他和穆罕穆德會一起喝杏味的葡萄酒,整晚上爭論納瓦利諾之戰(zhàn)的道德倫理。

柯尼利厄斯教會了丹尼爾如何讀他那塊表上制作人的名字。他把英國稱為“雨不停帝國”,還用喝酒的辦法打發(fā)鄉(xiāng)愁。在他大房子的院子里,他的傭人維護著一片甘草樹圍成的板球球場。沒人在那里打過球,草坪都被烈日烤焦了。

他買丹尼爾的東西,因為這個猶太人在半年里學會的英語比他這十年里學會的阿拉伯語還多。他買巴比倫或者烏爾的彩釉珠子,放在信封里寄給他在英國的未婚妻。作為回報,丹尼爾會聽他講英文。聽一個結(jié)實強壯的英國人講英語,就好像他能把所講的東西都帶來似的。

去倫敦要在海上走四個月,東方的印度人航行過海角,再迂回來到非洲的海岸??履崂蛩垢f他自己未婚妻在埃德格巴斯頓她父母的家里如何拆開他寄去的珠子。她的名字叫多拉,有藝術(shù)家的手指。丹尼爾就學到了這些??履崂蛩菇o他看了在玻璃后面盤繞著的她的一綹卷發(fā),對丹尼爾來說,這縷金發(fā)看起來像是從一個老太太的頭皮上割下來的一樣。

他們一起坐在院子里。蟬在甘草樹上唧唧叫著,月光照亮了干草??履崂蛩埂だ锲婧偷つ釥枴だS談論著蘇伊士交匯點的危險,春天里蒼白的黑李樹,以及冬天套兔子的方法。

“我要告訴你我想念什么,先生,是白皮膚。深色的皮膚沒什么不好的,一點都沒有,只是我喜歡女人的皮膚白一點?!?/p>

丹尼爾喝著他的茶,傭人在茶里加了牛奶。幾個月以來,他已經(jīng)不再注意他嘴里的味道了。

“除了這個,我還想念大城市的夜晚。”

“曼徹斯特?!彼徽f了這個名字。他只知道柯尼利厄斯講的東西或者故事。

“是啊,曼徹斯特,還有倫敦?!笨履崂蛩瓜蚯疤教缴恚囊巫又ǜ轮ǜ碌仨??!澳悻F(xiàn)在應該去看看倫敦,那里是公認的世界中心,所有的人在臨死之前都應該去看看它。在泰晤士河上的蘇格蘭人比在阿伯丁的多,愛爾蘭人比在都柏林的多,天主教徒比在羅馬的多,我不應該奇怪這一點。世界上最偉大國家的首都,沒誰能被這樣得到公認了。如果我們在那兒的話,我們就會被煤氣燈全部照亮!那可是值得一看的,先生,讓我告訴你吧,煤氣燈照亮倫敦的皮卡迪利廣場,想象一下吧!”

丹尼爾試著去想象。蚊香的煙向他飄過來,他把臉轉(zhuǎn)開?!拔覐膩頉]有去旅行過。”

“我們總是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p>

“可我的家在這兒?!?/p>

“帶他們一起去啊。是啊,當然還有家人。”柯尼利厄斯停頓了一下,變換了一下坐姿,好像不太舒服。他想念著多拉,想念著她的白皮膚,蒼白得簡直就不是白色而是藍色的皮膚。在他旁邊,坐在另一把藤椅里的丹尼爾想到了拉結(jié)在壓酸橙汁。有兩扇門的房子在她身邊,堅固得就像她的傳家寶。他試著去想象帶她離開這里,但他知道她永遠都不會這么做的。這里對她來說太重要了,她的身體已經(jīng)太習慣這里了,她被這里的木頭和石頭重重地拉住。

柯尼利厄斯拿出煙斗,用蚊香點燃了它。他伸出一只手擋風?!澳闶莻€聰明人,丹尼爾先生。想想吧,巴格達就是個瘟疫窟,腐爛難聞的地方,如果你不介意我這樣說的話。在倫敦有猶太人,而且謝天謝地,他們都過得很好。上個月我還在泰晤士報上讀到酒吧里有閃米特人,這是件好事。那么現(xiàn)在你怎么描述你的生意呢?主要是寶石生意,是嗎?”

“寶石?”他從來沒有想過任何關(guān)于自己生意的事兒。

“嗯,這樣的話,倫敦會是你的地盤,那里是珠寶商的麥加,有最好的金匠,就像你那塊表的制作者倫德爾和布里奇;有最好的寶石,還有最好的顧客。我能回憶起一兩年前的一筆交易——那篇報道可能還在我這什么地方——買主是個英國銀行家,托馬斯·霍普,寶石是一枚藍色的鉆石,藍色的,你記著。有傳聞說他是一件更美的寶石的一部分。有個人叫塔溫,你知道嗎?他把那件寶貝賣給了法國國王——我忘了后來怎么了。有足夠證明說霍普買走的那顆鉆石是那枚古老鉆石的一個碎片,你明白嗎?現(xiàn)在,先生,請你猜猜它有多重?!?/p>

他搖搖頭。

“四十四克拉半。我告訴你這是真的,而且泰晤士報上面有報道。想象一下這顆鉆石吧,我的朋友,它在倫敦?!?/p>

丹尼爾想像著。他坐在甘草樹的陰影里,腦子里描繪著那顆鉆石和那座城市,他們冷酷的線條和平面。拉結(jié)在壓酸橙汁,她臉上和胳膊上形成自然的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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