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攥起玻璃杯,又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口可樂,用牙齒咬著杯口,努力地用冰涼的感覺抑制住自己想摔東西的沖動……
許進正感受著從里到外的冰冷感覺,突然發(fā)現同桌的人都站了起來,他下意識地跟著起立,卻又因為身體的僵直還沒緩解過來而碰翻了面前的菜碟。隨著碟子落地的清脆破碎聲,本想盡量裝做跟大家一樣盡量不引人注目的許進終于理所當然地成了整個大廳的焦點。所有的喧囂--談話的聲音、咀嚼的聲音、倒飲料的聲音、各種互相寒暄和偶爾傳出的笑聲都在這一刻被打碎了似的頓在空中。
許進的心也隨著那聲破碎抽動了一下。正當他毛手毛腳準備蹲下去收拾的時候,忽然想起身邊的人突然起立一定有原因,于是又在大庭廣眾之下擺出了一個半彎著腿扭著脖子的經典造型。原來是張經理和董事長等公司領導來給員工敬酒,正好走到這一桌。他于是一邊在桌椅的空隙中努力調整著自己的位置,一邊用力分開自己的牙齒點頭笑著打招呼:“陳總好,陳總好?!?/p>
董事長也回應著點頭,異常和藹地笑問許進:“聽說你生病了?好點沒?”
許進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趕忙點頭應付:“好多了,現在沒事了!”
陳總又笑了笑,不再理他,轉向一桌的同事舉起酒杯著實勉勵了幾句,又在其他領導亦步亦趨的陪同下走到旁邊一桌繼續(xù)重復著同樣的語言、同樣的動作……
三天的會議和接下來兩天的工作就這樣進行下去,公司的運轉并不因為許進的惶恐、煩躁、壓抑或者疲憊而降低或者提高一丁點效率。
只是許進在隨后的幾天里改變了自己一貫的作風。他總是最早到公司,又盡量最晚一個離開,沒事絕不從卡位上起來,就算是上廁所,也盡量在大家都最忙碌的時候低著頭溜出去,再低著頭溜回來,盡量不引人注意。
可是每次在進辦公室的時候,他還是不自覺地會縮一縮脖子,仿佛在躲避身后那一道道或許存在、或許不存在,但是許進一直能感覺到周圍那些充滿了求知欲和好奇心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