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格拉底的觀點背后有實際意義的真理：見到美德不足以幫助我們培養(yǎng)自身的美德。

另一個問題是，對方當(dāng)然不是完美的，他們生活的主要任務(wù)不是幫助我們克服自身的缺陷。他們沒有無限的耐心，不能為了幫助我們而放下自己的需求。有時候他們會疲憊、厭倦、沮喪、惱怒。愛的渴望中帶著理想成分：只要接近心愛的人，和他們在一起，就能解決我們的不足。這種希望呼應(yīng)了阿里斯托芬的故事，通過屬于我們的另一個半體變得更完整。但是，這種渴望最多只能實現(xiàn)一部分。沒有人能這種方式讓我們更完整；即使我們很幸運，找到一個愿意幫助、支持我們，并且激發(fā)我們優(yōu)點的人，我們還是需要通過自己的努力來變得更完整。

蘇格拉底說，我們愛上一個人是因為他們擁有某些特質(zhì)，這聽起來就像是真理，但又太顯而易見，似乎沒有多大意義。但事實上，這話很有道理。通過討論這些討人喜歡的特質(zhì)，蘇格拉底想使這個混亂的愛情王國等級分明。他說，一個人的可愛之處并不神秘。溫和比刻薄更可愛，慷慨比吝嗇更有吸引力，智慧比愚笨更討人喜歡。當(dāng)然， 真正的吸引并不是如此簡單的。一個性格溫和的人不應(yīng)該對每件事都很包容；必要時，他們要嚴(yán)厲、憤慨或是生氣。同樣地，慷慨也不只是到處買單；一個知道何時慷慨，何時有所保留的人，更值得欣賞。這樣，我們也就能理解為何具有某些性格的人會比較討人喜歡了。理想的品德高尚的人擁有美好的心靈和性格，他們是最可愛的人。這似乎一點兒沒錯。如果我們回想自己的愛情經(jīng)歷，很可能會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愛一個人是因為他們美好的特質(zhì)，而弱點與瑕疵則是愛情的障礙。從這個角度來說，愛與欣賞相當(dāng)接近。根據(jù)這樣的思路，我們可以說，這個人在某方面很可愛，在某方面又不是那么可愛。

這種想法在古代社會很常見，但現(xiàn)在聽起來卻十分怪異。這其中的一個原因可能是因為“美德”與性壓抑有很大的關(guān)聯(lián)，但是美德的深層意義卻與各方面的杰出有關(guān)。事實上，人因為有美德而被愛仍然是主流想法，只是現(xiàn)在對于美德的觀念變得十分狹窄：財富、時尚、性能力強(qiáng)和值得信賴。其中存在的問題并不是保守派批評家所謂各個特性之間的不相關(guān)性，而是這樣的美德觀念忽視了長相廝守所需的許多其他迷人特質(zhì)。

這種看法揭示了愛情不如意的原因：通常，我們不具有所有的美德，或只擁有某種程度的美德；大部分人并非十分可愛。這個觀點同時也提醒我們，作為個體的我們，并不擅長欣賞別人的可愛之處。如果我們沒有能力傾聽或發(fā)現(xiàn)，便看不到對方的善良；如果我們很自負(fù)或敏感，便看不到對方的憐憫之心；我們可能不把別人看在眼里，除非他們非常成功。如果有美德才可愛，那么我們就要有感知力和鑒別力才有能力愛。這需要我們有敏銳的觀察力，透過表象看到隱藏其下的美好品質(zhì)。美德時常要花點時間才能表現(xiàn)出來。固執(zhí)己見的人也許開始時是個有趣的同伴，但是慢慢地，我們會感到自我懷疑和不確定感。漸漸地，我們意識到，秩序井然的不確定感比盲目自信要來得好。

上一章我們討論了相合的優(yōu)點與缺點，現(xiàn)在蘇格拉底所說的愛的教育功能讓我們想到了一個與相合類似的詞，“互補(bǔ)”，這也是現(xiàn)代愛情中非常重要的部分。如果感情中總是只有一方受益，無疑是令人絕望的，典型的例子就是師生戀。但是這種感情可以同時朝兩個方向發(fā)展：兩個人各自在不同的方面有所專長，互相幫助，使對方全面、平衡發(fā)展；彼此以這種方式讓對方更完整。另外，有趣的是，蘇格拉底所指的這種教育可能會誤導(dǎo)我們。他試著選出生命中最重要的知識。身為柏拉圖的代言人，他堅持成功的人要有高于常人、充滿智慧的眼光。柏拉圖認(rèn)為形而上的抽象知識是擁有美好人生的唯一指南。但是我們認(rèn)為情侶是以相當(dāng)不同的方式在彼此教育。情侶之間并不是互相了解什么是美德，而是在情感上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