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音樂結(jié)束(1)

灰屋頂?shù)陌屠?/a> 作者:掃舍


去拉雪茲公墓的那天是個陰天,天灰成一塊鉛板。

雖然是生長在巴黎,米歇爾也從未來過拉雪茲公墓。也是,除了游人,一個活得有滋有味的人哪能想到去墓地呢 如果沒有自己的親人安睡在那里。

拉雪茲公墓之大,如同一座城中之城。進門時買一張地圖,上面有區(qū),也有街巷。這地方原來是路易十四的懺悔神父拉雪茲的別墅,他死后葬在這里,1804年正式成為對外的公墓。200多年過去了,一代又一代的生命流逝了,最后他們都來到這個地方。一些來自異國他鄉(xiāng)的魂靈,雖不能生在巴黎,卻也最終在巴黎長眠,墓碑上是一些如雷貫耳的名字:莫里哀、拉封丹、巴爾扎克、比才、羅西尼、卡拉斯

有一座小小的墓,鮮花堆成了山,這是吉姆 莫里森的安息之地。這個加利福尼亞的搖滾青年,曾經(jīng)是許多青年的精神偶像,他是歌者,更是詩人。他和他的樂隊“doors”把搖滾和迷幻做到了極致。在莫里森們解釋“doors”的意思時,他們說這是來自英國詩人Willam Plake的詩句:當知覺的門被打開,人們就能看清事物本來的面目。那么,這個英俊的卷發(fā)的孩子所有的極端行為,吸毒、酗酒、叛逆,都是為了想看清世界的本來面目嗎?我稱他為孩子,是因為他去世時只有27歲,而我現(xiàn)在快要接近作他母親的年齡了。我記得他的《End》,記得他的黑衣,皮褲,沒系扣的胸口前有個小小的十字架,他半吟半唱,他用手掩著自己的眼睛嘶喊,F(xiàn)ather, yes son, I want to kill you,Mother...I want to...fuck you。有人說,聽過大門樂隊的歌,你和父母共進晚餐的感覺將不再和過去一樣。

我正懷著孕,我知道我的身體里有個兒子,也許他會和吉姆 莫里森一樣的英俊,有一樣的卷發(fā)。他即將來到這個莫里森一直反抗的從未妥協(xié)的世界。30年過去了,我們的這個世界變得好些了嗎?我其實是不敢說的。又想,如果28歲的莫里森繼續(xù)活著,他會和生活和解嗎 

慢慢地走在公墓里,即使有灰暗的天色做背景,公墓里也不讓人憂傷,只是靜,一種聽得到內(nèi)心聲音的安靜。墓地里無數(shù)的雕塑,還有鮮艷奪目的花朵,讓死亡成為抒情,而不是黑暗。肚子里5個月的兒子時不時地會踢我一腳。那真是奇異的一刻,在生命結(jié)束的地方感受到另一個新生命的強健和迫不及待。沒有什么比那一時刻更能讓我看到生命的軌跡:一個過程,一種傳承!

你真的想好了 我問米歇爾的時候我們正站在肖邦的墓前。一座樸素的白色墓碑,石頭上刻著他的側(cè)像,39歲過世的音樂家年輕的面容成為定格,世界老了,他也不會老。墓的頂部有一個少女的塑像,白紗素裹,悲戚地低著頭看著下面的肖邦。拉雪茲的許多名人墓都和肖邦的墓一樣,小而樸素,相反那些像宮殿一樣華麗的大墓往往葬的都是一些無名的人士。

我想好了,米歇爾回答說。我們正在談?wù)撍獜目偛玫奈恢棉o職的事,他決定和我一起去中國。我很擔憂,怕他只是一時的沖動,以后會后悔的。

米歇爾看著那墓碑,接著說,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會回到這里來,貧和富,有名或無名,最后的結(jié)局都是一樣的。我只想按照自己的愿望活一次,和我喜歡的人一起過我想過的日子,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釋然,挽著他的手臂接著往前走??吹揭粋€黑色的群雕,那是為了紀念二戰(zhàn)中死亡的無名的猶太人的。再走,在骨灰堂的一層有一個30厘米見方的黑色大理石,編號是6796,上面鑲嵌了一枝白色的花,死者的名字刻在大理石上,她叫鄧肯,一個美國的舞蹈家。

離開公墓的時候,我的腦海里浮起一首歌來,那是莫里森的《When the music s over》。他閉著眼,陰郁地說:

當音樂結(jié)束/一切都結(jié)束/不再有宏大的舞臺/不再有歡呼的人群/不再有詩歌/不再有邁阿密/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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