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慕容垂西投前秦的那一刻起,前燕實際上已被判了死刑。偏偏那個輔政的太傅慕容評完全不把國土狹小的前秦放在眼里,整日做著“大燕國天下第一”的美夢。少年皇帝慕容則更不識相,居然對當初向前秦許下的割讓虎牢以西土地的條件后悔起來,派了個使者對苻堅說:“咱們都是有國有家之人,幫個忙,救個災的,本是理數(shù)之常。當初不過使臣一時失言罷了?!?/p>
苻堅得慕容垂來投,正愁沒個借口伐燕,這下來了送上門的買賣,哪能不收?立刻指責燕國私毀盟約,下令王猛等人率領大軍三萬東進伐燕。(呵呵,等候已久的良機終于來到。)
王猛果然不同凡響,還未親自出兵,便用一封書信招降了駐守洛陽的前燕大將慕容筑,沒費一兵一卒,得到了晉國故都洛陽,與前燕樂安王慕容臧對峙于石門一線。
此時的王猛并不擔心眼前的前燕大軍,在他眼中,慕容臧、慕容評等人率領的軍隊與草芥無異。讓他最放心不下的卻是后方剛剛來降的慕容垂,于是他便乘機來了招絕的:原來出征之時,王猛以需要向導的名義,要慕容垂世子慕容令先走一步,然后又親自上門請慕容垂喝酒,酒酣之余,與慕容垂講了些哥倆好的話,又說:“我如今要遠行,你有什么東西留給我,讓我也能睹物思人呢?”慕容垂以為王猛真是想著他,就把隨身佩刀贈與王猛。
一到洛陽,王猛便賄賂了慕容垂的親信,讓他帶著慕容垂的佩刀去慕容令營中,說:“你老爹深恐王猛的排擠讒毀,又猜不透秦王的心思,已經(jīng)東歸故國去了,要你趕快動身。”慕容令見了父親的信物,遲疑了半日,苦于在戰(zhàn)場前線,無法復核消息的準確性。終于在第二天帶著自己的舊部,以出獵為名,投奔石門的慕容臧。
這邊王猛早已擬好的表文發(fā)到長安,向苻堅報告慕容令叛變的消息,慕容垂吃驚出逃,在藍田被苻堅的追兵趕上。絕望的慕容垂回長安引頸就戮,卻不想苻堅親自把他領到東堂,還慰勞他說:“你家國失和,委身于朕。你的好兒子心不忘本,懷念故土,這不過是人各有志,不算什么大錯。只是燕國行將亡國,也不是一個慕容令能夠改變得了的,可惜了一個人才重入虎口啊?!蹦┝诉€拍拍慕容垂的肩膀說:“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愛卿何必如此害怕的出逃呢?”依舊以從前的爵祿對待慕容垂。
王猛的反間之計,沒搞倒慕容垂,倒讓苻堅對他更為信任。(慕容垂還真得謝天謝地,哪世修來的福分?能碰上苻堅這樣的好人(好得有些離譜?。?,再換個別人恐怕就沒有日后的后燕了。原本看到這里笑笑倒也罷了,不過是苻堅與慕容垂這兩位當世英雄的恩怨情仇的開篇插曲而已,偏巧《通鑒》上講到這里時忽然跑進來個“湊熱鬧”的司馬光,說王猛嫉賢妒能,是在協(xié)助燕國作無道之事,幸虧苻堅料理得當,重新獲取燕國人心。話雖不算錯,卻把王猛的行為推到一個極端,還是得讓人暈一把。且不說王猛實際上時時在想苻堅所不能想,為苻堅之不能為,看看苻堅即位頭幾年的政績,就大多與王猛有關。苻堅是個惜才如命之人,卻往往不考慮后果,對于世事之艱險,人心之難測,他似乎想得過于簡單。若無王猛的輔佐,真懷疑他是否撐得到淝水之戰(zhàn)的那一天——不過他的個人魅力還是不得不讓人佩服一番。)但此計卻害慘了慕容垂的“好兒子”慕容令,燕國人可沒苻堅這樣的胸襟,一見慕容垂被苻堅好好的在長安接待,就懷疑慕容令是前秦派來的間諜,把他派到龍城東北六百里的沙城守衛(wèi)。
慕容令自知難免一死,干脆在沙城招募部下,準備攻取舊都龍城。這次又是他弟弟慕容麟向守備龍城的慕容亮告密,慕容令攻不下龍城,反遭歸順的部下反叛,落了個身死名敗的下場。
王猛很快擊破慕容臧的軍隊,收兵返回長安。
前秦建元六年(公元370年)六月,前秦派遣王猛、楊安等人對前燕發(fā)動總攻勢,苻堅親自在灞上送別王猛,將關東之事一律交給王猛節(jié)制,并訂下先克壺關、再取上黨,水陸并進,直取燕都鄴城的策略。
王猛和楊安很順利地攻下壺關、晉陽,當年十月與燕軍相持于潞川。這時的兵力對比是秦軍約六萬,燕軍則有三十萬之眾,看起來燕軍優(yōu)勢極大,卻正從反面證明了“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的道理。三軍統(tǒng)帥慕容評完全是個“菜鳥級”人物,大敵當前,他卻無心于戰(zhàn)事。要說這人是個白癡,卻也不像,他倒是有自己的帶兵心得——乘機發(fā)財。他看王猛孤軍深入,就打算跟他玩久的。于是慕容評占著山泉,向前來砍柴打水的人收錢,錢財堆積如山,搞得官兵怨聲載道,軍無斗志。(邊打仗邊做買賣,慕容評真是千古一“絕”?。?/p>
王猛聽說此事,哈哈大笑:“慕容評真是個奴才,縱有億兆之兵也不足懼!何況只有數(shù)十萬——他死定了?!?/p>
他派部將郭慶帶領五千騎兵抄小道繞到燕軍背后,放火焚燒慕容評的隨軍輜重,一時間火光沖天,鄴城之中也依稀可見。
慕容又怕又氣,專門派人去罵他:“你身為皇室宗親,為何不以國家利益為重?國庫里的錢,還不是我和你共有的,你還怕窮?!敵人若進軍,家國破敗,你這許多錢能哪里去放?”命他把錢財全部發(fā)放給軍士,催他速戰(zhàn)。慕容評惱羞成怒,臨時改變策略遣使向秦軍請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