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教徒也低下頭,多數是自己為自己祈禱。
坐在最近那排長凳上的一個男子甚至掏出自己的懷表,仿佛在跟海恩斯一起默禱時,當誰的靈魂安危未定時,他已經習慣了計時。
過了一會兒,海恩斯關上懷表蓋,用很低的仿佛除了我沒人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有個可怕的秘密牽涉到一本書和一位你不認識的人。
"我的心在胸腔里狂跳,頭腦一陣眩暈。
"只有靠另一本書和另一位陌生人,你才能找到安寧。
這是全能的上帝自己說的。
現在你是聽從他呢,還是愿意永遭天譴?"我轉過身,用肩膀撞開那些站在后面的人群,朝大門跑去。
"打開門。
"海恩斯吼道。
兩個守門的人拔去門閂,朝旁邊一站,好像生怕我碰上他們。
我跑出教堂,兩大步就跑下臺階,穿過教堂的空地,跑到街上,邊跑邊回頭張望,因為我覺得好像有人在追我,仿佛只有不被人逮住,我的小命才有救。
我不停地跑,直到精疲力竭,癱坐在公園的一條長凳上。
"有個可怕的秘密牽涉到一本書和一位你不認識的人。
"那說的不是默瑟先生嗎?一位我不認識的人,一位陌生人。
"只有靠另一本書和另一位陌生人,你才能找到安寧。
"另一本書就是《圣經》,另一位陌生人就是上帝,對于我來說,上帝是個陌生人。
"我已經注意你好長一段時間了。
"那天早晨在布賴恩公園我倆第一次見面時他這樣說。
我心想,他注意我有多長時間了?是受誰的請求?是我母親?是加里格絲小姐?他對紐約的報界和紐芬蘭人了如指掌,因此對他來說要追蹤我并不困難。
顯然,從我母親或加里格絲小姐那兒,他發(fā)現了我的很多事情。
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我母親扔書的那件事?我非常懷疑母親是否向加里格絲小姐懺悔過那件事,即使懺悔過,難以相信加里格絲小姐會踐踏別人對她的信任,把母親的懺悔重復給海恩斯聽。
而且即使她說了,海恩斯又怎么知道我曉得那本書和默瑟先生的事,因為連我母親都不知道我曉得那事?鑒于這種情況,我認為海恩斯說不定具有那種超人的洞察力。
我回到公寓,告訴那兒的人我次日上午要結賬離開。
我決定再也不與海恩斯見面了。
但我禁不住去想他那段奇怪的布道。
好像很難相信我母親把默瑟先生的事告訴了加里格絲小姐。
其他的事,比如關于我和我父親,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可-不過,她肯定告訴了加里格絲小姐。
那天晚上,我一連幾個小時躺在床上無法入睡,后來斷斷續(xù)續(xù)地睡了一會兒,早晨起來比一點沒睡更感糟糕。
我決定去直面海恩斯。
一走進報社,我徑直去了他的辦公室,把門關上。
他坐在書桌的后面,身后是那幅鑲有紐芬蘭盾徽的板飾。
他看見我瞥了那東西一眼。
"Quaerite Prime Regnum Dei,意思是'上帝之王國,求索之首要!'"他說,"你還記得費爾德中學的格言嗎?""那跟這有什么關系?"我問。
"那句格言是:'好名長久,人將不朽。
'""你沒權力說昨天說的那些話。
"我說,"你是不是就是這樣騙人皈依的?""你是自愿去的。
"海恩斯說,"你以那種方式離開,不知道里弗斯校長會怎么想?""里弗斯怎么會知道這些事?""如今他無所不知。
""此話怎講?"我問。
"他過世了。
"海恩斯說,口氣中稍微帶有一點諷刺的意味,仿佛在說里弗斯的去世無非是上帝笑到最后的又一例證。
"兩年前在英格蘭去世的。
我們在報紙上刊登了他的一則消息。
很多男孩在他當校長時就讀費爾德中學,現在都成大人了,他們紛紛寫信說聽到他去世的消息都很難過。
""你干嗎告訴我這消息?"我問。
"我有我的理由。
""你是怎么了解到我的那些事的?""有些事上帝不讓別人知道,卻讓我知情。
"我知道這件事再追問下去不會有任何結果。
"我現在覺得你很有可能精神有毛病。
"我說。
"上帝讓我倆相見,好讓我告訴你這些事情。
"海恩斯說。
我憤怒之極,站起身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我的頭腦打轉,只得一動不動地坐在書桌旁,這時,瑪克辛問我出了什么事。
我把自己去海恩斯教堂聽他布道的事告訴了她和達根,但省略了關于書的那件事。
"我才不在乎海恩斯說的任何話。
"瑪克辛說,"他的那次中風還不僅僅是壞了他的視力。
"我查找到那張刊登里弗斯訃告的《還鄉(xiāng)人》報紙。
訃告是很一般的那種:一張里弗斯的照片,一段對他生平事跡的贊揚,特別是他在紐芬蘭度過的那段時間。
我查找了后幾天的報紙,上面刊發(fā)有費爾德中學的校友寫的哀悼他過世的書信。
我很驚訝地看到有一封是普勞斯寫的,還有幾封是其他幾個"城里娃"寫的,當時他們幾個總是自告奮勇要請愿抗議里弗斯對我和其他幾個男孩的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