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裝了11架雪橇,有槍支彈藥、肉餅、毛皮、三個燒酒精的野營爐、備用雪地鞋,還有一頂帳篷。
庫克醫(yī)生從許多愛斯基摩志愿者當中選了12位跟我們一起走。
庫克醫(yī)生告訴我,只有兩個會和我們一起到北極,他沒有告訴我是哪兩個。
沒跟我們一起走的愛斯基摩人給了我們一些狗。
出發(fā)時,我們有103條狗,有替換的狗。
它們可以分組拉雪橇,其他的可以在一旁奔跑。
我們的狗、雪橇和人們的車隊要離開伊塔的時候,太陽已經可以升到半空了,而出來之前和之后都有很長一段的黎明和黃昏。
留在身后的人跟我們揮手道別。
庫克醫(yī)生說,愛斯基摩的語言里似乎沒有“再見”這個詞。
弗蘭克早上跟我們有禮貌地告了別,他呆在小房子里。
我為他難過,也為在極地黑夜中我曾針對他而產生的那些想法而難過。
我們跟著愛斯基摩向導穿過埃爾斯米爾。
除了有些艱難,坐雪橇前行要比呆在單調乏味的北極黑暗中好忍受得多。
我有生之年第一次留起了胡子。
沒有鏡子,可以用手感覺到。
我的病看來更多是心理方面而不是身體上的,所以我覺得自己不像所擔心的那么虛弱。
可第一周時,我很容易疲倦,時不時地得在雪橇上坐一會兒。
我覺得自己好像是個沒用的旅客,一個雪橇狗的負擔,探險隊的累贅。
可我很快就學會跟上別人的步伐,很快學會穿著雪地鞋小跑,還有在平坦地區(qū)站在雪橇后面轉彎的竅門。
庫克從他駕馭的最大的雪橇上卸下了第四個,也是最小的一架。
他把一些裝備和給養(yǎng)裝在上面,放心地交給我。
我很快便學會了駕馭的“竅門”,主要就是要信任狗,它們知道該往哪兒跑。
庫克醫(yī)生給了我一雙琥珀色的護目鏡,跟他的一樣,以防雪盲。
只要一看到我和庫克醫(yī)生戴著護目鏡的樣子,愛斯基摩人便忍不住大笑起來。
有一陣子海岸上沒有大的冰塊,冰面相當平坦。
但我們馬上便碰到不同尋常的極地障礙。
我們得花幾天時間繞路才能穿過在壓力下形成的冰脊,還有沒有冰凍的水面。
如果找不到繞過冰脊的路,我們就得用冰斧劈開一條路,要不是因為人多,我們還真辦不到。
我們14個人就像是在一條礦脈上工作的礦工,目的不是要在冰脊上直接開出一個通過的口子來,只是要開出一條類似的路,然后可以把雪橇托過去,或是拉上去。
有時一天只有平坦的冰面,我們14個小時里走29英里。
另一天,我們根本沒前進,只是在冰脊上開道,直到第二天才過去。
到達法吉爾角的時候,氣溫是華氏零下83度。
我們看到了麝牛,夠我們去北極的給養(yǎng)了。
我們在沿途還可以隔一段藏一些,返回的時候再吃。
我們到達庫克醫(yī)生地圖上標有名字的地方時,庫克醫(yī)生說起了它們的名字。
尤里卡海峽,南森海峽,斯瓦特沃格海峽,最后那個起得很貼切,那兒的巖石都是深黑色的。
然后是最北頭的阿克塞爾·海伯格島。
庫克醫(yī)生和我都是第一次看到極地洋面的樣子。
在那兒,我們只帶了最需要的物品,把六位愛斯基摩人送了回去。
等我們快看不到大地的時候,庫克醫(yī)生又讓四位愛斯基摩人回去了。
庫克醫(yī)生選了兩位愛斯基摩人伴隨我們,一個叫埃圖克述克,另一個叫阿瓦哈。
他說之所以選擇他們,倒不是因為他們是最好或最強壯的向導,而是因為他們年輕,可塑性強,比較聽話。
他們聽從他的命令,不會違抗他。
每天我們都精疲力竭,說不想睡都不可能。
我睡得好像我這一生都沒睡過覺一樣,整整一夜動也不動,也不做夢,早上起來時跟我晚上爬進睡袋時是一個姿勢。
我把頭放下,下一刻的時候,我已經感到庫克醫(yī)生的手在我的肩膀上,他跟我說“早上好”。
他總是聽上去好像是從外面走進來叫醒我一樣。
他好像從不睡覺。
他說是狗看到太陽后便會把他吵起來,可狗再怎么叫,也沒法吵醒我。
有時候我醒來會看到他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好像他整夜都是這樣子。
狗跑上半個小時就不叫了,奔跑的節(jié)奏已經讓它們叫不出。
不用催它們向前,我們也不用互相說話。
走到半途的時候,庫克醫(yī)生會拿出指南針看看方向,所有的雪橇都只是跟著他。
只有當用到六分儀的時候,我們才會停下,可就是這樣也不會互相說話。
庫克醫(yī)生看他的儀器時唯一的聲音是人和狗的喘氣聲。
我意識到我們總是這樣呼吸的,但被腳踩在地上的聲音蓋過了,被狗拉雪橇的聲音蓋住了,也被雪橇在冰上劃過的尖厲聲蓋住了。
我們有時會停下點燃酒精爐,在茶壺里烤化冰塊,盯著小小的火焰奇跡般地跳動。
我們會圍成一個圈,防止火被風吹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