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是鼓足勇氣，側(cè)首問我：“我……能否問你一些事兒？這些事兒擱在我心里很久了，我……想親自問問你?！?/p>

我回首看他一眼，寧和一笑：“西寧哥哥想問什么，我定如實(shí)回答?！?/p>

“你與……唐抒陽早就相識了么？何時相識的？”西寧懷宇的語聲顫然而緊澀，仿佛害怕聽到真相一般。

果然，他問的便是這事兒?；蛟S，早于初四那晚、唐抒陽突然出現(xiàn)之時，他便有所疑惑了吧。我回首淡然一笑：“你大婚那日，便與他相識?！?/p>

西寧懷宇的臉色隱隱發(fā)白，悵然道：“哦……你們這么早便相識了?！泵寄恳痪o，他猶豫道，“那你了解他嗎？后來，你們……”

我了然道：“你一定比我了解他吧！西寧哥哥不妨直言?！?/p>

幾日之前，滿城垂柳，柳色斜陽外，一川煙花漫；而今，巷陌焦土，橋闌寂寞，亂草堆積，一城荒涼。

他深切地望著我：“情兒，我希望你幸福，然而，唐抒陽……這人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簡單?！?/p>

“世人面前，他是洛都巨富，控制著湟河與昌江兩大江河的漕運(yùn)，操控著東南沿海的海外貿(mào)易，擁有萬貫家財(cái)，而暗地里，他掌控的財(cái)力也許富比敵國……你知道嗎？他是這幾年迅速發(fā)跡的，仿佛從天而降，他是何人氏，早年做些什么，無人得知。我曾經(jīng)命人調(diào)查他，均是一無所獲。”

我驚道：“你的意思是，他的財(cái)富很可疑？來歷不明？”

西寧懷宇溫和一笑：“那倒不是。不過，短短數(shù)年間，他便聚斂如此龐大的財(cái)富，不得不讓人有所猜疑?！彼麛Q眉思量道：“湟河與昌江的漕運(yùn)，百余年來均是朝廷幕后操縱的，幾年前，唐抒陽因緣際會地攫取了控制權(quán)。試想，假如他沒有任何背景，他如何取得控制權(quán)的？只怕他的背景很不簡單?！?/p>

短短幾年便家財(cái)萬貫——這，也許僅僅是唐抒陽某一方面的能耐而已。我由衷感嘆道：“是呀，唐抒陽并非泛泛之輩?！?/p>

廣闊蒼穹，朝陽破云而出，霞光萬丈，灑照在蒼茫的大地上、荒涼的揚(yáng)州城，天地愈顯孤澀。盛夏的暖風(fēng)拂動他灰色的衣袂，西寧懷宇的臉色略有猶豫：“你知道絳雪吧，他與絳雪……并不簡單?！?/p>

他頓然噎住，擔(dān)憂地看我一眼，“我曾聽聞，大約四五年前，唐抒陽原本要娶絳雪過門的，后來，不知為何、不了了之。不過，唐抒陽每次回洛都，必然會去找絳雪?！?/p>

竟有這事兒？如此看來，兩人的交情不比尋常了。呵……唐抒陽的破事兒，與我無關(guān)。我冷笑道：“我聽人說過，洛都葒雪樓的幕后老板，是唐抒陽。”

西寧懷宇驚訝道：“你也知道這個？”

我轉(zhuǎn)首睨著他，調(diào)皮道：“西寧哥哥是否以為我不諳世事？”

揚(yáng)州慢（3）

頓然，他的臉色漲得紅紅的，斷斷續(xù)續(xù)道：“那倒不是，只是……沒想到……”他的脖頸上紅潮隱現(xiàn)，愈加憂心地看著我，“情兒，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在背后……”

他沒有壞心，他只是擔(dān)心我被人欺騙、而說出某些事實(shí)。我側(cè)過身子，誠摯地望他，松然笑道：“哪能呢！我知道的，你一向真心待我、呵護(hù)我的?！?/p>

“情兒不需要我呵護(hù)了……”他神色悵惘，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最美好的東西；他凝重地盯著我，仿佛看向了龍城毓和宮北面的梨園，看向了那青蔥的歲月流光，俊逸的眉眼尷尬地閃躲著，“我……今日想要告訴你的，便是……唐抒陽并不簡單，你萬事定要三思而后行……”

我清寧一笑：“嗯，我會的，謝謝你，西寧哥哥。你永遠(yuǎn)是我心目中的西寧哥哥，一直都是……”

西寧懷宇一步步靠近我，嗓音沉了下去：“真的嗎？一直都是？往后也是？”他俊逸的眸色乍然而變，透射出深沉的光，金紅的霞光落入他的眼底，璀璨得令我頭暈?zāi)垦！偷偷刈穯?，“情兒，為何不回答我？?/p>

他炙熱地盯著我，好似要將我融化。我定在當(dāng)?shù)兀胍笸?，卻無力動彈，唯有緊張道：“我……回答了呀！”

從未有過，他的眸光總是溫和而冷靜的，從未像此時的深沉與炙熱。他怎么了？我說錯什么了嗎？

西寧懷宇拉住我的手臂，臉色冷峻：“情兒，你喜歡唐抒陽，是不是？”

心口一緊，我直了眼眸、呆呆地看著他。喜歡唐抒陽？喜歡嗎？從未意識到自己究竟是否喜歡他。曾經(jīng)，我很喜歡眼前的男子，如今此情難再，青澀的少女情懷漸漸地被我深埋流光深處；究竟是何時難再，我不知道，而是否喜歡另一個男子——唐抒陽，我亦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