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沖天(1)
陰風肆虐,展眸望去,一座座墳墓赫然聳立,似有鬼魂游蕩其中。不知為何,大火突然猛竄而起,瞬間燎原,那火光就像閃電劈至,那火舌就像厲鬼的長舌頭,那哀嚎的聲音讓人心生恐怖,悲慘的陰風發(fā)出巨大的吼聲,好似大山崩塌。
紅艷艷的太陽在火焰的照耀下顯得慘淡無光,我的眼前,飄蕩著無數(shù)的夜叉、鬼母,奔跑著成千上萬的地獄陰魂。突然,爹爹奔至我的眼前,叫著我的名字,七孔流血;響起一陣呼呼的腳步聲,大嫂、三嫂伸出慘白的手臂,嶙峋的手指仿若枯柴,發(fā)出青色的磷光,口中叫囂著:阿漫,為我報仇!為我報仇!為我報仇!
唐容嘯天搭住我的雙肩,胸膛、后背汩汩冒出鮮艷的血水,永遠也流不盡似的,他憂郁地看著我,眼神癡迷:是你害死我的,可是我還是那么喜歡你,那么喜歡你……
他們圍繞在我身旁,形狀可怖,口中念念有詞,凄厲的聲音將我淹沒、窒息……不,不要……爹爹!大嫂!三嫂!唐容大哥——啊——
“啊——”我驚叫出聲,猛然驚醒,胸口揪得緊緊的,我喘不過氣,后背上冷汗直下,滲透了我的衣裳。
可是,是誰摟抱著我?是誰拍打著我的后背?是誰輕聲安慰著我?
他坐在床沿上,一身黑衣,發(fā)散出一種獨特的男子氣息,掌心溫柔地覆在我的后背上,自有一種鎮(zhèn)靜的奇效:“別怕,只是噩夢而已!噩夢而已!”
我漸漸平息下來,忽然憶起唐容大哥最后的一句話:那么喜歡你。可是,他死了……仿佛被人狠狠的摑了一個耳光,心中涌起一股辣辣的疼痛:“唐榮大哥死了,他死了,是我害死他的……我害死他的……”
“不是的,你聽我說,”他扳離我的身子,激動地看著我,銳眸迸射出堅決的光,“不是你!不是你!”
我惶然地看著我,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小女孩,低首悲傷地哭泣,復又歇斯底里地吼叫道:“不,是我!假如我不跑出去,根本就不會碰到興兵的,是我……唔唔……唔……”
他毫不猶豫地吻住我,抓住我拼命推著他的兩只手,反扭在后背,右手扣住我的后頸,將我牢牢地定住;濕熱的唇舌啃咬著我干澀的雙唇,狂風驟雨一般掃蕩著,掠奪了我所有的反抗與神智……
好熟悉的感覺,那是昌江岸邊的淡渺月色,一個傲岸無雙的男子,狂肆而炙熱地吻我……
攻城略地的熱吻,漸漸地深沉、繾綣,仿佛秋日午后的斜雨瀟瀟,天地俱暗,光色凄迷。他狂熱的吻,好似要將我的心魂嵌入他的骨血,將他的骨血深入我的心魂,深切地融為一體,再難抽離。
嬌軟無力地依在他的懷中,從眩暈中醒來,猛然看見,唐抒陽目眩神迷地看我,唇角冷勾,流散出一抹得逞似的竊笑。
腦子里一轟,唐抒陽真的回來了?方才……真是他與我熱烈擁吻,而不是我的幻覺?可是,他為何還要回來?我盼了那么多日,苦苦地等待,他仍然是渺無音訊。
唐抒陽瞇起黑眸,眼梢蘊起一抹奇異的光:“怎么這么看我?你似乎……恨我,不想見到我嗎?若是在你眼前的,是你的唐容大哥,指不定你多開心呢!”
唐容大哥,再也回不來了!你為何這時候才來呢?早來一步,唐容大哥就不會死了……
“好吧,我還是走好了……”他長嘆一聲,自嘲的一笑,拍拍我的肩膀,眸中溶動著一絲落寞,緩緩地站起身——
鶴沖天(2)
我猛然躍身而起,拼盡全身的力氣抱住他寬厚的身軀,好擔心他將會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唯有緊緊地抱著、不讓他離開。鼻中緊澀,我緊蹙娥眉,淚水不自覺地落下:“唐大哥,你為何才來呢?你若是早來一步,唐容大哥便不會離開我們……”
堅實的觸感如此真實,卻細微地感覺到,他的身軀分明地僵了一下。
窗外樹影橫斜,夏風暖暖地掃過,掃蕩起滿城的悲痛與凄涼;幽暗的燭火明滅不定,騰起一縷淡渺的青煙,暈弱的昏光流溢在他沉肅的臉孔上,滋生出一種暗寂的失落。
唐抒陽拿開我的手臂,握住我的胳膊:“這幾日,他一直保護你,是么?”
我點點頭,模糊著眼望他,凄楚地質問道:“你一去浙州便不回來了,表哥與西寧懷宇都趕回來了,你為何不趕回來呢?絳雪和花媚兒也等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