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雪悄然站定,直直望他,迎上他倏然冷峻的臉色,不意間溫順地垂首低眉,輕輕咬唇:“沒……絳雪只是……”
唐抒陽拿起她的右手,輕拍手背,語重心長地勸道:“絳雪,你應(yīng)該把心思花在葒雪樓,你是幕后老板,一切的主意都要你來拿的?!?/p>
絳雪舒展開眉心的愁色,臉腮上立時攏上媚然的笑影,順勢上前,偎進他的懷中,坐在他的腿上,咯咯低笑:“要說這幕后老板,眼前不是有一個更大的么?哪里輪到絳雪操心了?”
煙花女子,果然都是冰雪玲瓏的,一見臉色不對,立即巧笑嫣然,翻臉比老天爺變天還快。
葒雪樓的幕后老板是唐抒陽?真是想不到……藏身于煙花之地,只留幾間簡陋房舍于世人眼前,當真絕妙。
唐抒陽軟香在懷,自是風(fēng)流慣了的人,順手摟過她的身子,輕嘆道:“葒雪樓到底是要交給你打理的,我這幕后老板,該要讓賢了?!?/p>
我趕忙低了頭,羞得臉腮燒燙起來……哼,世間男子果真都是風(fēng)流之人,輕薄,可惡。
絳雪急道:“怎么,爺要走……”
“喂,你是誰?怎會在此鬼鬼祟祟的?”
身后傳來一聲嬌嫩的斷喝之聲……是在說我么?我惶惶一驚,猛地轉(zhuǎn)身,只見眼前站著一個俏麗的綠裙丫環(huán),圓睜著一雙大眼,疑惑地瞪著我。
糟糕,這下可如何是好?如讓亭中之人知曉,定然無法輕易脫身。仿佛被撞破壞事一般,我心神俱亂,口不擇言道:“我……我要上茅房,茅房在哪里?”
我趕忙側(cè)身越過她的攔阻……綠裙丫環(huán)眼疾手快地抓住我的手臂,不讓我走,斷然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小偷!前兒院里丟了好多東西,敢情都是你偷的,走,我?guī)闳ヒ妺寢屓?!?/p>
絳雪快步走過來,音調(diào)不復(fù)方才的溫柔與嬌媚:“綠兒,不可放肆!”她轉(zhuǎn)向我,威嚴道,“你是誰?抬起頭來!”
絳紅色的影子向我漂移而來,仿佛帶著一股強勢的風(fēng),直撲我發(fā)燙的臉面。黑色的影子亦是從天而降,將我完全籠罩,讓我無所遁形。
恍惚覺得他銳利的目光剌剌地朝我而來,力透紙背般穿透我低垂的螓首;我更是慌亂,只得更深地低了頭,心中念叨著:不能被他認出來,千萬!千萬!否則,那便死定了!
綠群丫環(huán)捏住我的胳膊,加大了手勁,惱怒道:“快點,抬頭!”
疼!從手臂上傳來的疼痛刺激著我的腦門,這該死的丫頭,居然如此對我!從來沒有人如此對我,一個煙花場所的丫環(huán),居然將我弄疼!
念奴嬌(3)
一股憤怒從腳底升騰而起,我緩緩抬首,傲然望她,眸中怒意橫生:“放手!”
好似被我的怒氣與神色嚇到,綠裙丫環(huán)震懾當?shù)?,愣愣地呆住,既而轉(zhuǎn)臉看向身旁之人。
絳雪沒料到我真會抬首,且瞬間發(fā)難、毫無畏懼,倒是一愣,隨即沉了臉色,溫和的語音中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問道:“你是誰?怎會在此?”
我甩開綠裙丫頭的小手,轉(zhuǎn)向影姿華貴的絳雪,淺淺一笑:“絳雪姑娘,你還不配知道我是何人!”
我看也不看絳雪身旁的黑影,然而我亦清楚,那張暗黑俊臉上定是笑意盎然,余光微瞟,他唇角微勾,看好戲一般、不言不語,等待著我與絳雪如何了事。
絳雪氣得渾身發(fā)抖,臉色突漲,怒道:“你——你到底是誰?綠兒,叫人!”
唐抒陽清咳兩聲,緩緩阻止道:“絳雪,不必了,她是我一位朋友,你先回去吧,我和這位朋友敘敘舊!”
“喲,真不好意思,原來是爺?shù)呐笥?!”絳雪神色立變,展露出朵朵嬌美的笑紋,虛偽至極。
她見我不語,仍是冷冷的表情,干笑兩聲,深深地看我兩眼,眼梢掠過一抹異色,朝他俏然道:“爺,那絳雪拿來梨花白,好好招待這位公子,可好?”
唐抒陽淺淺一笑,點頭答應(yīng)。目送絳雪走遠了,方才拉起我的小手,走向八角亭,仿佛一個大哥哥拉著一個小小女孩。
我竟然沒有掙開,任憑他拉著我,一步步走向這個陌生的院落。他的手掌,是溫?zé)岬?,在洛都三月的夜風(fēng)中暖和了我那涼涼的手。
曾經(jīng),也有一雙溫潤的手掌,拉著我的手,在繁茂的梨花樹下,抬首仰望春天的夜空;那璀璨的繁星,照亮了我的心間,照亮了我的青澀情懷。
那雙溫潤的手掌,是我彌足珍貴的少女心懷,是我追求一生卻難以得到的幸福。那是西寧懷宇的手掌,而如今,不是他,是唐抒陽,一個流連風(fēng)月的浪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