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對了，我想起另一件事情：心心咖啡館那個重慶掌故中講，徐中齊被孔二小姐打耳光，過幾天就升了官，我認(rèn)為背后不那么簡單！孔二小姐性格直率，從不怕得罪人，職務(wù)越高，她越不在乎，打了就打了，不太可能心里抱歉，還去升徐中齊的官。”

老曾同意地點點頭：“對，心心咖啡館那個故事還有另外的版本，說是徐長得英俊帥氣，被孔二小姐看上了，完全是打胡亂說（重慶方言：胡說八道），孔二小姐那個時候迷戀胡宗南，區(qū)區(qū)一個重慶警察局長，哪里能和當(dāng)年春風(fēng)得意的胡宗南相比呢?！?/p>

說完這些，老曾站起身來收拾桌子：“我猜想，孔家財雄勢大，孔二小姐一天又喜歡四處亂逛，結(jié)交很廣，她可能買到或者找到了一些重慶更早時期的藏寶資料，所以需要徐中齊這個警察頭兒幫助查找?！?/p>

老曾的話，仿佛幫我撥開幾十年的迷霧，讓我看見上個世紀(jì)四十年代那一天發(fā)生的事：

孔二小姐打過徐中齊的耳光，心滿意足地從心心咖啡館中出來，上車時突然覺得徐局長懂事，而且是一個正好派得上用場的人，于是轉(zhuǎn)身招呼他上車。受寵若驚的徐中齊，拍胸膛承諾了要幫孔二小姐一個大忙。幾天后，徐中齊升任四川省警察局長，找來學(xué)過建筑的一個警察做他副官，那就是小敏的爺爺。

“這些圖紙像是同一個人畫的，可能是兩種情況：一種是徐中齊或小敏爺爺畫的，記錄的是徐中齊在逃離重慶前留下的東西的藏匿地點；另一種是徐中齊幫助孔二小姐整理的藏寶圖資料。當(dāng)然，也可能兩種均有?！崩显又f。

我在心里描繪當(dāng)時的情景：

1949年11月，解放軍已經(jīng)開進重慶城，勢如破竹。國民黨軍隊無心戀戰(zhàn)，飛機在重慶頻繁起落，把高級官員撤向成都。許多高級官員慌亂上機，在機場附近掉下大量財物、文件，而且許多人就在那天與自己的家屬失散。

一個姓徐的青年副官悄悄地脫下軍裝，攜帶著徐中齊的箱子離開了混亂的機場。幾個月后，在臺灣，孔二小姐又打了徐中齊一個耳光。

姓徐的青年，并沒有向政府交出那個箱子，而是一直保留了下來。也許是人性的貪婪，也許只是不想驚擾那些塵封在地下的故事。

七手八腳收拾完飯桌，老曾在屋里點上檀香，放起音樂，搞足了氣氛后，才讓小敏捧出盒子來。

一張張陳舊的圖紙攤開在茶幾上，老曾戴著白手套，拿著放大鏡，第二次仔細(xì)端詳。

[十三]

“以前，保密文件經(jīng)常會用各種隱影藥水來寫，然后用各種辦法來顯影。我雖然沒有研究過，但也知道幾種方法?！崩显贸鲆粋€酒精燈架，架上放上一個盛著水的燒杯，架下點起酒精燈。

燒杯里的水開了，蒸汽冒出來，一份又一份年代久遠的圖紙，被老曾輕輕放到蒸汽上。

“最常用的辦法之一，是水蒸汽顯影，我們來試試能不能起作用，我只是有點擔(dān)心會不會損壞這些文件?！崩显⌒囊硪?，我們屏住呼吸。第一張沒有什么變化，第二張也是，一直到了第七張，突然顯出了字跡！

老曾停下手，我們興奮地湊到一起，看那張展開的圖。

這張圖紙上，畫的是一條彎曲的路，中間有幾個標(biāo)點，顯影出來的是四排行草字體寫的一首詩：

禹王宮下暗河悠，

洪崖洞壁印佛手，

明清川亂萬民死，

古洞藏經(jīng)為誰留。

老曾搖頭晃腦地讀著這首詩，起來在屋里踱步：“小羅，你覺得這首詩是什么意圖？”

留詩人用隱形文字，當(dāng)然是不愿輕易讓人知道的秘密。我說：“這首詩指示的是這張地圖所在的地點，但交待的地方我不清楚，你老人家不要懸吊吊（重慶方言：故弄懸虛）的哈，不然我叫小敏拔光你頭上的頭發(fā)！”

小敏咯咯地笑起來。

“你顯然是嫉妒我頭發(fā)比你多，”老曾得意地摸摸自己六十多歲依然濃密的黑發(fā)：“這首詩提示的地方，很可能是湖廣會館和洪崖洞間連通的暗河！你來說說這每一句的意思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