鴆酒暗紅,似血如脂。
我端起鴆酒,回頭看了一眼錦墨,錦墨被兩個嬤嬤按在地上,為怕她大喊大叫還往嘴里塞上了棉布,衣裙因掙扎委地骯臟不堪,發(fā)鬢也蓬松混亂。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她了,八歲入宮,不曾有一天好日子,只愿我的離去能換回她剩下的十余年平安。
再看一眼嫣兒,此時的她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嗚嗚的掩面大哭,那金鳳隨著哭泣搖擺不定,煞是耀眼奪目。年幼的她可知道今天這一切是為了什么?大概不知吧。不知道也好,大半年的相處我以把她當成妹妹,當成孩子,雖然礙于身份不能說些貼己的話,卻是掏心掏肺的對待,也許我離去也好,再沒有怕人知道的秘密了。
心頭仍念起一人,他是九五之尊,也是我無法依靠的喬木。溫潤儒雅,心地善良,只是這樣的境遇讓我們彼此錯過,我不能托付與他。
恨嗎,怨嗎,想到這里我慘然,怎可能不恨不怨,但是我不悔,每走過的一步我都不悔。只是不知道我走后他可會懷念我,懷念那個曾經伏在他身上聽他夜話的女子,懷念那個曾經參與謀害他心愛妃子的女子,懷念那個生澀曲意承歡的女子。
說好不哭的,眼前卻已濕潤。模糊的屋子,模糊的人,模糊的意識。
齊嬤嬤催促聲響起,我長舒一口氣,端起玉杯,緊閉雙眼一飲而盡。
“不要”從三人嘴里聲嘶力竭的傳出,扭在一起,蕩在大殿嗡嗡的,仿佛能把人心給撞出來。
我回頭,錦墨推開了捆縛她的嬤嬤邁步向我跑來,嫣兒亦碰落了茶杯疾步向我。福公公攙扶著蹣跚的皇上也走到了殿門外。
我粲然一笑,此刻是我生平最美麗的一剎,我要把它留所有人的腦海里。
我轟然倒地,奔至面前的三個人將我團團圍住,我的身體劇烈的抽搐,雪白碧蓮下猩紅的血不停從嘴角涌出,嫣兒用袖子給我擦了又擦,剛剛擦掉又涌出新血,她無助的大哭,雙腿癱軟的錦墨涕淚橫流泣不成聲,拉著我的袖子搖擺晃動,一聲聲呼喚姐姐讓我清醒。只有皇上,昔日那痛恨我的皇上,眼神里滿是疼痛和哀傷,將我緊緊抱起,如同懷抱著最最珍愛的寶貝,沉默不語。
我的身體在逐漸變得冰涼,我甚至能感覺到他落在我臉上的溫熱淚珠。那熱流過臉頰,流過頸項,深深地流到我心里。
我好累,選擇休息。一陣黑暗如約罩上我的雙眸,我輕輕的閉眼,笑意淡淡。
惠帝六年,蕭清漪卒于建章宮,時年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