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六丁六甲陣(1)

道者無心:海內(nèi)篇Ⅱ 作者:燕壘生


那是客棧老板娘馬林氏的聲音。這馬家客棧在刺桐也有個小小的名聲,老板娘馬林氏里里外外一把手,極是能干,馬老板被管得服服帖帖,只是馬林氏說話的聲氣甚尖,此時夜已漸深,聲音更顯得突兀。宗真道:“要下雨了嗎?”一推窗,窗外月白風(fēng)清,卻不見有雨意。他略微一怔,扭頭卻見無心呆呆地看著窗外,眼里露出懼意,心頭一動,道:“有異樣?”

無心嘴唇都在哆嗦,道:“這……這是五雷天心大法!”

宗真奇道:“難道是你長輩到這里來了?”他知道張正言地位崇高,極少下山,多半不會來,而五雷天心大法是正一教至高道術(shù),能學(xué)會這等法術(shù)的只有天師嫡派子侄,便是無心也不會。如果真是正一教長輩來此,不知究竟有何事。

正想著,天邊忽地又掠過一道閃電。這道電光有如韭葉,一閃即逝,隨著電光,遠(yuǎn)遠(yuǎn)傳來了一聲悶雷,這聲雷卻是上次那道閃電發(fā)出的。宗真更為驚奇,心道:“究竟是什么人來了?”定睛看去,那道閃電落地之處大約在三四里外,并不是勝軍寺的方向。他心中一驚,暗道:“不對!”

無心坐立不安,道:“大師,我伯父說要來這兒嗎?”

宗真搖了搖頭,道:“東華真人不曾說過?!毙闹袇s是一緊。

無心喃喃道:“這是太微垣洞靈天元雷。五行五雷,難道布的是天羅地網(wǎng)?”他干笑了一下,又自言自語道:“不會吧。有誰會如此棘手,居然要用到天羅地網(wǎng)?!?/p>

宗真見無心臉上驚疑不定,道:“天羅地網(wǎng)是雷陣嗎?”

無心點點頭,道:“是,只有嫡派正宗才學(xué)得到。”他的話音有些苦澀,自是說自己沒學(xué)到了。

這天羅地網(wǎng)是五雷天心大法中的至高雷陣,號稱龍虎山鎮(zhèn)山之寶,若非對付極厲害的大敵,絕不動用,自宋亡以來,只用過兩次,第一次是成宗元貞二年時,鹽官、海鹽兩州潮水大作,沙岸百里蝕契殆盡,延及州城下。州官無奈,請當(dāng)時第三十八代天師張與材作法。張與材以五雷天心大法布下天羅地網(wǎng)陣,封住海怪退路,再投鐵符于水,鐵符三次躍出水波,雷電大作,終于殲滅一個魚首龜身、長達(dá)丈余的怪物,潮水才算退去,而第二次便是張正言八年前剛執(zhí)掌教主時用過了。八年前,無心尚是個懵懂少年,只依稀記得當(dāng)時雷電如織,嚇得他連話都不敢說。此時見連著兩下閃電,隱隱便似當(dāng)年,不由驚異。但他見方才這第二道閃電已然后繼乏力,若有人以此來布天羅地網(wǎng),多半布不成的,因此也不敢確定。

這時,忽地又是一道閃電下?lián)?,這道閃電卻長了一倍,也粗了一倍有余,映得滿天俱白。無心“啊”了一聲,倒退兩步,道:“真……真的是五雷天心大法!”

宗真道:“我去看看,你在這兒等著,千萬別走開?!彼麑⑸硪豢v,跳上窗臺,雙袖一揚,如兩片吃飽了風(fēng)的布帆一般,人已如一抹輕煙沒入黑暗。無心沒想到宗真突然就走,還想說什么,但宗真去勢極快,早已不見蹤影,院子里那馬林氏卻根本不曾見到有個人跳窗走了,還在嘀咕著天時不正,干打雷不下雨云云。無心想要跟出去,但宗真走得太快,若他也跳出去,多半會被看見。

他急匆匆走出門去,剛走到院子里,馬林氏見無心出來,忙賠笑道:“道爺,這么晚了還要出門???”雖然當(dāng)初全真教與密宗論辯失利,道教聲勢大不如前,但南方道門一脈仍然極受人尊崇,腰纏萬貫的道士也不在少數(shù)。無心為了討好莎琳娜,出手頗為大方,馬林氏對這個小道士自然也殷勤之極。只是無心自然沒心思跟馬林氏多嘴,點了點頭道:“是啊?!闭鲩T,卻聽得頭頂莎琳娜的聲音響了起來:“無心先生?!?/p>

無心抬起頭,只見莎琳娜推開窗子,正看著他。暮色中,莎琳娜碧眼瑩瑩,如一泓秋水。無心心頭一動,暗道:“莎姑娘真好看?!蹦樕隙哑鹦σ獾溃骸吧媚?,你好生休息,我去去就來。”

莎琳娜欲言又止,忽然從領(lǐng)子里掏出個什么向無心一扔,道:“無心先生,你將這帶在身邊?!睙o心一把接過,只覺入手溫潤,是個銀制的項鏈,墜子卻是個十字架,上面還帶著一絲體溫。無心又驚又喜,心道:“這個是定情信物嗎?”還沒來得及高興,莎琳娜卻已關(guān)上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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