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朔九年,五月二十三,夜已深。
帳篷內(nèi)點著一盞豆黃油燈,我倚靠長幾,借得一縷昏黃燈光,看著古書。帳外已打過幾道更,哨兵也換了幾輪,可我仍毫無睡意。
書上記載,武鄉(xiāng)侯諸葛曾在平陽用孔明燈傳軍情,而破敵兵。
如今,我暗號已傳,泓先生知否?
換崗哨聲又響,這時,恰好帳篷一角被掀開,眼前一花,人影快閃,一名如青玉男子已立于案前。
青衫寬袍,玉帶錦靴,一身貴氣,如墨長發(fā)隨意綰于腦后。
憂郁的棕色眼瞳,蒼白清瘦的臉頰,是泓先生。
心頭一喜,我立即起身,正要行禮,卻馬上被泓先生止住。泓先生打了手勢,示意讓我安靜。
待我與泓先生默默坐下后,泓先生才低聲道:“外面還有哨兵,剛才我是趁變陣之時的空隙溜進來的?!?/p>
聲音很小,只有兩個人聽得到。所幸這帳篷還比較大,只要說話音量稍加注意,外面之人應該是聽不見的。
我淡淡笑起,輕聲道:“扶柳第一天就發(fā)現(xiàn)了這陣型與先生所授極為相似,只是多了一些變化,可惜扶柳愚鈍參詳不出其中要領(lǐng),否則應是扶柳闖陣親自拜會先生?!?/p>
泓先生微笑頷首道:“的確是加入不少變化,我將北斗七星陣與水辰陣相互融合,創(chuàng)出此北斗辰陣。此陣我花費五年心血鉆研而出,丫頭才到此半個月,怎能破陣呢?”
難怪我屢次試著闖陣總是落敗而歸呢!
泓先生含笑望著我,嘆道:“九年不見,以前的小扶柳長大成人了。只是丫頭越來越刁鉆,若不是我還依稀記得丫頭的筆跡,恐怕是無法發(fā)現(xiàn)暗號的?!?/p>
當然那首詩就是暗號。以前也有不少人將暗語藏于詩詞之中,只是這法子用的人多了,大家未免都能猜出,更何況拓跋陽與林寶兒皆是聰明之人。
當時,我也思索不少,若將扶柳二字直接嵌入詩首,太過直白,定會被拓跋陽與林寶兒看透。所幸靈光突閃,將暗語嵌入詩尾,并改為依依之女。拓跋陽和林寶兒都不知道我娘閨名依依,可柳依依對泓先生而言卻是刻骨銘心。
我淺笑言:“扶柳相信先生才智過人,一定看得透。”
其實此法確實驚險,我也不能肯定泓先生一定看懂。
泓先生無奈淡笑,忽爾問起:“丫頭怎么會被囚禁于此呢?”
我婉然一擺手,示意也很無奈,隨后就將九年之事娓娓道來。
聽罷,泓先生輕嘆一聲:“九年來我長居塞外,對西華之事所知甚少,卻不想丫頭不僅長大,還嫁了人?!?/p>
小時數(shù)年時間與泓先生朝夕相處,早已生出父女情愫,這乍然異地相逢,泓先生一嘆,不禁往事浮現(xiàn),我心中早軟,不經(jīng)意間淚花閃于眼中,強忍著不落,隨后向泓先生恭敬一拜道:“以前跟著先生學習時,先生總是不肯讓扶柳行禮,說是承受不起這樣的大拜。但今日扶柳無論如何也要一拜,謹謝先生的恩情?!?/p>
泓先生也受感染,聲音哽咽:“原以為找了個聰明丫頭做傳人,卻不想也是個傻子。丫頭,當年我將天權(quán)玉牌傳給你,便是認了你做傳人?!?/p>
我一驚,原來那天權(quán)玉牌竟是武鄉(xiāng)侯傳人的信物!
“丫頭,我留給你那本冊子中的天權(quán)五陣學了多少?”泓先生轉(zhuǎn)而淡笑,化解了方才述及往事的濃濃愁思。“先生現(xiàn)在就要考考丫頭,若是錯了一字,這板子丫頭是逃不掉的!”
我忍不住輕笑,秀眉舒展愁意消盡:“丫頭是沒有學透天權(quán)五陣,但也不能怪丫頭,因為丫頭的先生兩袖一揮拋下丫頭自個逍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