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我偷眼看了一下茶幾,上面的筆記本已經(jīng)消失了。我一句話都沒有問,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我是個識趣的人。
電閘拉下,水龍頭關(guān)了,還有煤氣閥。我們背著旅行袋出門,在電梯里有說有笑,就是那種一起去旅行的、最幸福的小夫妻。我們?nèi)绱擞H密無間,簡直像是某個秘密的同謀。
我們搭的是機場快線大巴,車上人頭涌涌,所有人臉上都是一派喜慶,仿佛大家不是去旅行,而是在牢里蹲了十幾年,如今重獲自由。葉子薇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姐,笑說遲到的那一對,要罰在大庭廣眾接吻。
葉子薇的語氣歡快而自然,像是昨晚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我越過她的臉龐,車窗外陽光明媚,就把所有不悅當(dāng)成一場夢,因為現(xiàn)在,你有義務(wù)要快樂。
大巴輕快地到了機場,我們拿好行李,擠下了車。你預(yù)料到國慶節(jié)的機場,應(yīng)該是有很多人的,但你仍沒想到竟會是那么多,多得操蛋。
每個乘客都步履匆匆,一副來者不善罷甘休的樣子。有一種人流是無痛的,而我眼前的這種人流,有堅固的箱角和細高的鞋跟,會把你弄得很痛。
葉子薇皺著眉頭說,哇,好多人哦。
我牽起她的手,一邊朝里面走去,一邊笑道,這說明自改革開放以來,隨著我國居民經(jīng)濟水平的上升,*的次數(shù)有了極大飛躍。
她正要掐我的手背,我們卻聽到一個渾厚的男聲,喂喂,胸哥胸姐,我們在這兒!
我循聲看過去,除了那一對狗男女,還能是誰?他們沒有穿上次的情侶裝,而是換了另外一套情侶裝,好一對活潑可愛的米老鼠。飯姐就不說她了,飯哥多大年紀了,拜托你成熟點好嗎?
當(dāng)然了,這些話我只是在心里說說而已。相比于他們而言,我跟葉子薇這一對,要算是更為低調(diào)、更有心計的狗男女。
飯姐指著我們,大笑道,你們慢到,罰你們?一個!
我笑道,好啊,子薇啵你,我啵飯哥。
飯哥凜然道,別搞我。
葉子薇飛速在我臉上輕輕吻了一下,飯姐說,切,沒意思,算了算了。
我抬起左臂,看著手腕上那不存在的表,抿嘴點頭道,時辰已晚,我們趕快搭飛機去。
接下來,我們兩對男女說說笑笑,步入大廳,找到航空公司的柜臺,排隊辦理登機事宜。葉子薇跟飯姐有說不完的話題,我們兩個男眷夾在隊伍中間,有種被冷落的感覺。我們努力想變得熟絡(luò),各自找了些話題,聊了幾句,又都半途而廢了。
終于排到了柜臺前,我們換了登機牌,托運好行李,然后?路過五關(guān)斬六將的,到登機口找位置坐下。葉子薇跟飯姐繼續(xù)熱烈地八卦,飯哥全神貫注地玩弄PSP,我也只好從隨身的背包里,摸出一本《小說月報》。
飯姐的視線飄過來一下,然后一半鄙夷,一半好奇地問,胸姐,他愛看那種沒營養(yǎng)的書???
我翻頁的動作為之一滯,心里非常無語。沒錯,《小說月報》是很不爭氣,總拿一些莫名其妙的家具圖來作封面,讓別人誤會也是難免。她有可能是誤會了,但也可能,她確實認為文學(xué)“沒營養(yǎng)”,而那些狗血淋頭、奇技淫巧的明星八卦,能帶給她更高的精神享受。
我多么想站起來慷慨陳詞,捍衛(wèi)文學(xué)?尊嚴,但同時我又知道,即使我面紅耳赤,費盡口舌,最后換來的,可能只是她面無表情的一聲“哦”。
那好吧,我轉(zhuǎn)過身去,盡量讓自己投入到小說里,胸口卻仍有東西堵著。人一旦有了想捍衛(wèi)的東西,就會變得軟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