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武漢的天氣顯得特別的沉悶。已是入夜,天還亮堂著,感受不到一絲絲夜的涼風,那空氣就好像凝固了一般,無法流動。眼前的視線一點兒都不分明,煙靄蒙蒙地扯不斷、撕不開,行在其間,更是讓人壓抑得受不了。
我被人利用了?借刀殺人?上樓抽梯?假道伐虢?亦或是?……三十六計,現(xiàn)在身陷的究竟是哪一計?
程亞慢慢地走著,不知不覺,天色已黑。在這樣的夜色中,她的精神有些恍惚,腳步也十分沉重,每一步都好像空落落的,沒有方向,不知道走下去,會是哪里?
但是,忽然間,這樣的沉悶和無法流動,被一陣熱烈的喧嘩完全地撕開、扯碎了。穿過十字路口,前面,已經(jīng)是吉慶街了。
吉慶街上燈火通明,華光閃耀,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食客們呼朋喚友、杯盞交錯,好不快活;民間藝人們穿梭其間,吹拉彈唱、笑書逗畫,助興娛樂,十分熱鬧……此情此景,一個個的,都仿佛要把人世間所有的煩惱,在這兒一醉摒棄、一醉忘卻。
程亞的心,突然也就一放松,跟隨著那份熱鬧喧嘩,不由自主地走了進去,融了進去。在一家餐館里,她點了兩個素炒的小菜,要了一份武漢最有名的特辣的九九鴨脖,吃起晚飯。
期間,有一個民間老藝人,拿著一把舊京胡,過來獻技。
程亞看了一下單子,點了一個漢調(diào)《定軍山》。
“一不用戰(zhàn)鼓咚咚打,二不用護將隨后跟。只要我黃忠一匹馬,匹馬單刀取定軍……”胡琴伊伊啞啞響起,老藝人堂嗓清亮,慷慨激昂。
程亞打筷擊杯,心中暗聲低和道:“一不怕前路征途險,二不怕后方風波惡。只要我程亞心堅定,匹馬單刀取經(jīng)綸……”
繁華落盡,熱鬧不再。
夜深了,程亞回到公寓,手上還有打包回來的九九鴨脖——那種麻辣味,超級“變態(tài)”。
她坐倒在床前,嘴里不停地啃著鴨脖,雙唇已經(jīng)變得麻木,眼淚也嗆得滿臉都是,壓抑了很久,終于無法自抑地哭出聲音來,歇斯底里——
我很累,我好想家!
遠在上海,托馬斯也在自己的公寓里歇斯底里地咆哮了一陣:“What’s the matter? What’s the matter?……”
他憤怒時的詞匯實在是貧乏,翻來覆去,嘴巴里只重復著這幾句。他高大的身形像是一只困獸一般,從房間的這一頭,蹦到那一頭,十分暴躁。
一個小銷售會有這樣的膽量,越級申請?向我發(fā)難?……不,這絕對不可能!她的背后是誰?金建軍?佐治?還是麥約翰?
托馬斯陰沉著臉,忖道:佐治是個老好人,兩面派兩面倒,碰到這種事情,唯恐避之不及,當然是不會在里面插上一腳的。
哼,那是金建軍么?這個家伙雖然一副笑面虎的模樣,但是,僅憑他一個人,也還不足以向我發(fā)難。
這樣看來,在她背后搗鬼撐腰的人,除了麥約翰,別無他人。
想到自己的對手,他的心里反而一點一點地冷靜下來。托馬斯放緩了腳步,慢慢地踱到落地窗前,極盡目光往外看著。
真是有些意外,麥約翰和金建軍都沒有直接出面挺她,而是陰險地躲在那個小銷售的背后,鬼鬼祟祟地讓她做出頭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