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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院外 九(3)

做官之升遷 作者:唐毅


“又是喬遷新居,又是榮升黨組副書記,難道還不值得慶賀嗎?”

“你在外省也知道?”

“怎么不知道?等我回來補上吧!”

放下電話,我又拿起話筒,撥了一組號碼,“羅兵,在干什么呢?”

“是靜之呀!我正在讀有關程同學的報道呢。你那位女學生了不起啊,寥寥數(shù)百字,就把個貪官勾畫出來了?!?/p>

“怎么又說到他了?”

“你怎么了?”聽我的語氣沒對,她在電話里也掩飾不住那份關切,“做了黨組副書記還不高興?”

“羅兵,你說程同學走到今天,我們有沒有責任?”

電話里沉默了好一會兒,“哦,你在想這個問題啊!”她說,“為了免使你傷感,我也不想再談這個話題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作為黨的干部、一個地方的主要領導,他自身就應該具備相應的素質(zhì),我們能有什么責任?”

“勸誡,勸誡的責任?!?/p>

“你對他做的事一無所知,又不是他的領導,怎么勸誡呀?”

……

中午回到家里,慧琳正系著圍裙炒菜。我不想把外面的不快帶回家里,有些夸張地皺了皺鼻子,“哎呀,好香!”

慧琳說:“出去出去,別在這里添亂了?!?/p>

“好好好。謹遵夫人之命!”

回到寬敞的客廳,坐在舒適的沙發(fā)里,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慨。說實在的,雖說新家寬敞漂亮,但還有些陌生,就像我擔任了院黨組副書記,要使感覺到位,看來還要假以時日。

阿依回到省城,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約我出來。我們行走在大街上的人流之中,成為都市風景的一部分,誰也沒有特別留意到我們。

阿依說:“你比當年做我老師的時候穩(wěn)重多了?!?/p>

“是嗎?我怎么沒覺得?我總覺得自己童心未泯呢。”

阿依的笑聲很清脆,偏著頭問:“你不想長大?”

“長大有什么好?我懷念童年在鄉(xiāng)下,看月亮、數(shù)星星、捉蟈蟈……那多有趣。人一長大,煩惱就多了?!?/p>

“沒想到鄉(xiāng)下長大的農(nóng)家孩子這么年輕就做副廳級干部了,你真了不起?!?/p>

“這有什么了不起的,不過是這幾年運氣好一點罷了。”說到這里,我問,“阿依你說說,這幾年我怎么如此順利?”

“陰錯陽差,讓你逮著機會了唄。”

“老實說,你背地里幫過我沒有?”我把一直存在心中的疑問和盤托出。

聽我這么問,阿依愣了愣,“你是說我爸?”

我點點頭,專注地望著她。

“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爸這個人呀,他才不會做這種事呢。除非,除非這個人值得他這么做?!?/p>

“比如吳海峰,聽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眉江市委書記了?”

“他做市委書記倒真跟我爸沒有多大關系?!?/p>

“為什么?”

“第一,吳叔叔這個人正直;第二,相比之下,他還算有能力。所以呀,我爸愿意同他交往,加之還有一層同鄉(xiāng)關系?!?/p>

“也許你說得對。不過,關鍵時刻,你爸的一句話能起決定性作用?!?/p>

“這一點我不否認。我要告訴你的是,你這個副廳級呀,大概都是何院長欣賞你的緣故,當然還有一些其他原因,比如你的人品、能力和責任感什么的。”

“我希望是這樣。”

“但是不瞞你,從現(xiàn)在起,我想啟動這一層關系了。你完全可以擔負更重的責任,開始真正意義上的從政?!?/p>

“我不懂你的意思?!?/p>

“你想,你們那種單位也就幾百千把號人。你的級別雖然上去了,但權力的覆蓋面太小,能有多大作為?”

“你的意思,是讓我從院里出來?我在那里工作了兩年之多,從一個小小的副處長到現(xiàn)在的黨組副書記,回想起來,我為院里做了什么貢獻?除了把一份雜志引入市場,好像還真沒做過什么。但是,我對那里的一切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一種依戀之情,包括不變的建筑,還有花木,和院里的職工,是他們接納了我,我應該為了他們工作?!?/p>

“你的這種感情我能夠理解,能夠理解!你是編輯出身,是不是?”

“是,這有什么……”

“你在編輯報紙或雜志的時候,是否想過一個問題,一個字的意義是有限的,一旦將它們排列起來,那意思就不一樣,意義也是無限的。在你的版面上,你肯定想每一個字表達的意思都很準確、生動,這就像你愿意為院里的職工多做工作一樣。如果有更高層次的雜志或報紙讓你去編輯,去做主編,或者是總編輯,你可以做更多更好的工作,有什么理由拒絕呢?”

阿依一口氣說了那么多,聽起來有點艱澀,但我聽懂了。在此之前,我確實沒想過像治理天下一樣,編輯一個版面、一本雜志、或者一張報紙,阿依這么比喻,好像也有點道理。

“政治有大美存焉。”阿依說,“這話是我爸說的?!?/p>

我點點頭,重復道:“政治有大美存焉!”

“如果把一方神圣的國土和善良的百姓交給你治理,你把它治理好了,那就是‘大美’!”

“是的,寫文章要講境界,做人要講境界,做官也能做出境界來?!?/p>

“比如‘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p>

“好了,我們說點別的吧?”

“說什么?”

“說說你!比如,你這么大個姑娘想沒想過嫁出去之類……”

“我在等你??!”阿依脫口而出,沒有半點掩飾。

我聞言一驚,“不許胡說,我是你的老師,而且是——有婦之夫!”

“所以我才等嘛。”阿依好像并沒有丟開話題的意思,“等你有一天覺得離不開我的時候,我不就有希望了嗎?”

“沒有那一天的。趕快找個好人嫁了吧?”

“我不!”說到這里,阿依的手機響了,“是雷主任呀,有什么事嗎?”

聽不到對方在電話里說了些什么。

“好好,我馬上回來?!睊炝穗娫?,阿依對我說,“對不起,有篇稿子需要我馬上回去處理一下,bye——”

半年后,何守敬最后一次代表組織找我談話,說省委組織部下派鍛煉的干部名單已定,我將被派往眉江市任副市長。

從一個研究院的黨組副書記,到一個市的副市長,級別差不多,手中的權力卻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

我不知道,這是何守敬最后的安排,還是阿依說過的她要啟動的那一層關系在起作用。但是無論如何,我很快就將以另一種身份,開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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