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寺不大，但大雄寶殿很壯觀，由于是新建，一些泥塑正在涂彩。據(jù)說，未經(jīng)開光的塑像只能算藝術(shù)品，要等道德高僧舉行開光儀式之后，才能算作“菩薩”?？墒俏野l(fā)現(xiàn)，天上寺的菩薩還沒塑好，殿門內(nèi)側(cè)抽簽算命的生意卻已開張，生意還不錯(cuò)。

程明凱說：“我知道靜之是不相信這一套的。阿依抽上一簽，怎么樣？”

阿依捧起簽筒，輕輕搖動(dòng)，“好啊，信不信無所謂，重在參與嘛。”

“你還得許愿，知道嗎？”周向東說。

阿依閉著眼睛說：“知道?！敝灰娝谥心钅钣性~，不知道許了個(gè)什么愿，神態(tài)極其虔誠。

一支簽掉在地上，周向東趕緊上前拾起來，驚呼：“好啊：上上簽?！闭故窘o大家看過，又遞給賣簽者，換來簽條，只見簽條上寫道：

桃花盈頭好事來，錦繡文章妙手裁。

江上青峰潮有信，蓬門今始為君開。

我們讀了，都覺得不太好懂，就想簽文多半如此，都是些模棱兩可的話，但有“好事”之類的話，又覺得很是吉祥。

“怎么會(huì)是‘桃花盈頭’呢？”阿依嘟著嘴說。

她想不明白，我也想不明白。

程明凱試探著問：“是不是說你要交桃花運(yùn)了？”

“程書記，你真壞！”阿依嗔道，“桃花運(yùn)么，都是你們男人才交的。”

我說：“不一定吧，哪有簽條還分男女的，誰抽著就是說誰的。我想啊，差不多也就是那個(gè)意思?！?/p>

聽我這么一說，大家都笑了。

“靜之，你怎么也跟著起哄？”阿依生氣的樣子真好看，接著又說，“要不，我也幫你抽一支？”不待我答應(yīng)，就抱著簽筒搖了起來。

又一支簽掉在地上。

周向東撿起來，說：“不錯(cuò)不錯(cuò)，又是一支上上簽?！?/p>

“不一定要上簽、上上簽才好，有的下簽也是好簽?！背堂鲃P說。

“我看看?！卑⒁婪畔潞炌?，拿了竹簽去換簽條，邊看邊用清脆悅耳的聲音夸張地朗誦：

意氣錚錚春水平，前路分明有貴人。

文心有道假君手，春風(fēng)輕揚(yáng)又一程。

程明凱聽了，直說：“好簽，好簽！”又說，“靜之鵬程萬里，看來你又要高升了?！?/p>

我笑了笑，說：“不是好簽，是好詩。你看，前言不搭后語，像不像我們有些現(xiàn)代詩人寫的朦朧詩？”

“不對(duì)，這段簽文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我看呀，我們天上寺還真靈驗(yàn)，你說是不是？周局長?！背堂鲃P頗有感慨地說。

周向東說：“是是是。程書記也來一支？”

“哦，不不不！”程明凱擺擺手，“不過，如果還是阿依幫我搖，也行?！?/p>

“有什么不可以呢？”阿依說罷，又抱著簽筒搖了起來。

“總不會(huì)搖了一支下下簽吧？”程明凱把簽?zāi)玫绞掷?，“還真是一支下下簽啊。我說過了，下下簽不一定不是好簽?！彼押炦f給賣簽人換了簽條，我們就都湊過去看：

黑云壓城城欲摧，東風(fēng)無力喚不回。

冷月寒潭氣森森，小心懸崖有人推。

“這是什么簽呀，我可是真正的布爾什維克，不信這一套的?！背堂鲃P的神色頗不自然。

周向東說：“是呀是呀，無稽之談?！?/p>

一支下下簽破壞了大家的好心情。我知道程明凱很信這個(gè)，便附和道：“哎，好多地方抽簽是抽不到這種‘無稽之談’的，據(jù)說是賣簽人把不吉的簽條都藏起來了，任誰去抽，抽到的都是好聽話，游人也高興。你們這里剛興起這個(gè)行當(dāng)，賣簽的人可能還不太懂得個(gè)中玄機(jī)?！?/p>

聽我這么一說，程明凱的臉色放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