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破城的第二日,元天穆的前鋒騎兵剛好趕至滎陽城下!什么叫命懸一線,這便是!
再創(chuàng)奇跡
破了城的陳慶之并沒有如釋重負(fù)的感覺,元天穆的騎兵部隊立馬就要趕到。那可是北魏最精銳的部隊之一,全部由契胡武士和夏州(北魏西部一州)騎兵組成(這兩個地方的人根本沒有漢化,完全都保持著胡族驍勇善戰(zhàn)的本性),且人數(shù)又?jǐn)?shù)倍于自己的騎兵。雖然自己一路攻城拔寨,但真正的敵手到現(xiàn)在才算正兒八經(jīng)地出現(xiàn),這一仗也關(guān)系到整個戰(zhàn)局的成敗得失。如何破敵,陳慶之心里也沒有良策。
除了元天穆讓陳慶之頭痛不已外,眼前非常棘手的一件事情又?jǐn)[在了他的面前。過江三千里以來,魏兵皆望風(fēng)披靡,手下兄弟幾無損傷;而此次滎陽之戰(zhàn),由于魏軍死命防守,竟有五百弟兄血染白袍,戰(zhàn)死沙場,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剩的兄弟早已群情激奮,對北魏主帥楊昱等皆有切齒之恨,恨不得生刮活剝以泄心頭之恨。其實破城之時,眾將士便早已忍耐不住,想殺楊昱給死難的兄弟報仇,只是當(dāng)時為元顥所止。陳慶之非常理解手下的心情,他知道七千甲士之所以在絕境中能一路凱歌,獲得今日的輝煌,重要的就是這種生死與共的手足之情。
此時若是強行阻礙弟兄們的過激行為,那便是給他們澆冷水,不利于與元天穆交戰(zhàn);不如趁勢引導(dǎo),再次燃起他們的怒火,然后趁此與元天穆交戰(zhàn),或許還有勝算。此時的陳慶之只能先把政治遠(yuǎn)見擱置一邊,他只知道唯有如此,才能鼓舞戰(zhàn)士的士氣,才能擊敗眼前這個最可怕的敵人。
但如何處置楊昱,并不是陳慶之能做得了主的,他現(xiàn)在是元顥手下的衛(wèi)將軍、徐州刺史,元顥是他名義上的皇帝,這斬殺敵將的行動得經(jīng)過他的首肯。
第二日,陳慶之便率領(lǐng)將士三百人伏于元顥帳下慷慨陳辭:“陛下渡江三千里,無遺鏃之費,昨滎陽城下一朝殺傷五百余人,愿乞楊昱以快眾意!”
元顥很聰明,心里自有自己的打算。他和楊昱并沒有刻骨仇恨,五百白袍戰(zhàn)士的捐軀在他眼里也只是正常的傷亡而已。且楊氏一門皆在朝為官,勢力很大,一旦殺死楊昱,肯定與整個楊家為敵;且自己入洛,急需中原的門閥大族支持,如果開此先例,便是讓他們寒心啊。但手下的梁兵情緒又如此激動,自己當(dāng)皇帝的路,還得靠他們一路鋪過去,現(xiàn)在可不能得罪他們。既然雙方都不能得罪,元顥想出了一條兩全之計。
元顥別的不行,就是能說會道的本領(lǐng)強,他很巧妙地把皮球推給了梁武帝:“我在江東聞梁主言,初舉兵下都,袁昂為吳郡不降,每稱其忠節(jié)。楊昱忠臣,奈何殺之!此外唯卿等所取?!边@話說得非常巧妙,既然你們梁武帝對抵抗他的南齊舊臣都網(wǎng)開一面,我怎能不效仿啊?至于其余的那些部將,隨你們處置吧!此招甚是高明,既保下了楊昱,又安撫了軍心。
元顥此話一說,白袍戰(zhàn)士便立即斬殺楊昱所統(tǒng)帥的三十七名軍將。此次本為祭奠陣亡弟兄,所以手段也極為殘忍,對這些軍將皆刳心而食。岳飛《滿江紅》里的“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只是心中所想,但在陳慶之這里卻是血淋淋的真實場景。
元天穆的前鋒騎兵終于趕到了滎陽城下,陳慶之趁弟兄們還熱血沸騰,便率領(lǐng)三千騎兵背城迎敵。這似乎又是一次有去無回的戰(zhàn)斗。
此時的元天穆肯定百爪撓心、焦慮不安。他是朝廷的太尉,朝中軍政大事本全是他負(fù)責(zé),當(dāng)時在軍事部署中正是他的一念之差——先出擊邢杲,再回?fù)粼棥抛尡蔽和醭馐芰巳绱司薮蟮奈C。他本以為,如果樂觀一些,元顥的七千梁軍不等他回軍,便會被自己部署的守軍消滅;就算時運最為不濟,守軍起碼能堅持到他的大隊人馬回援,形成雙面夾擊。而且他對自己也極為自信,捉拿邢杲那是手到擒來的事,不會耽擱太久時間。結(jié)果的確如他所料,此次出征極為順利,邢杲的二十萬叛軍被他一擊即潰,邢杲本人也投降受死,他幾乎沒有耽誤任何時間。
但是不幸的是,他只算對了自己,卻沒算好對手。此次梁軍的攻勢竟然會如水銀泄地,一泄千里,連下幾十座城池,離都城只有百里之遙,這是本朝與南朝對立百余年來從未發(fā)生的駭事。當(dāng)一座座城池陷落的噩耗不斷傳來的時候,元天穆開始深思這是一個如何強大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