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丁鳳鳴賊般溜回家。岳母娘早就睡了,小玉卻還在等他回來。
到底有些心虛,丁鳳鳴小聲說:“你先睡嘛,等我干什么?明兒又要守店,身體吃不消的?!?/p>
小玉也放低了聲音,說:“又在陪客?”
丁鳳鳴扯謊說:“陪德國人,今兒領著他們嘗了上河的小吃?!?/p>
小玉目光緊了一下:“鳳鳴,你這么躲著也不是辦法。你曉得我心里多難受?媽心里又多難受?你也好受不了,一家人都累得不行。問題來了,躲是躲不脫的,得想辦法解決。”
丁鳳鳴被小玉看穿了,臉上不自在,說:“我也急得不行,連上班都沒心思。現在只有等待,等記者來了,看情況有沒得變化?!?/p>
小玉說:“有變化當然好辦了。我心里打鼓,幾個記者未必能翻天?!?/p>
丁鳳鳴呆了一回,嘆氣說:“那怎么辦?只有學現成的經驗,搞個假離婚?!?/p>
小玉身子一僵,情不自禁握了他的手:“那我們也是二道婚了!”
丁鳳鳴覆了她的手,良久才喃喃說:“我要把它寫進文章,讓后人曉得的。”
他去打水,缸里卻是空的。
“桶里還有點?!毙∮裾f。
丁鳳鳴邊打水邊說:“怎么缸里就沒了?早晨我挑滿了的?!?/p>
小玉說:“今兒我和媽都洗澡了?!?/p>
不小心弄出些聲響,岳母娘就被吵醒了,說:“你是夜游神投胎?深更半夜了,還不讓我睡個好覺?!?/p>
洗完上床,兩人就做了愛。原來兩人有個習慣,洗了澡,是一定要做愛的。但今夜兩人都感到有些勉強,像例行公事般。丁鳳鳴內心歉疚,說:“今兒酒喝多了。”
小玉失望:“哪是喝酒的緣故?平日里你喝了酒不曉得有多勇猛。”
丁鳳鳴明白是心情所致。這一陣心情陰郁,煩惱叢生,當然有影響的,就說:“以后加倍補給你。”
小玉擰他一把:“說話要算數?!?/p>
“我?guī)讜r騙過你?”
睡了一回,丁鳳鳴把小玉搖醒,說:“我們該買個房子了?!?/p>
小玉半困半醒,“唔”了一聲。
丁鳳鳴又說:“這地方拆得七零八落,水管都挖斷了,想住也住不成了。”
小玉是徹底醒了,說:“我也想買房子,哪里有錢?”就在被窩里掰著手指算賬:手里的現金、存款估計有五萬二,店子里的貨物差不多有一萬,若把店子轉讓,轉讓金也有一萬,加起來就有七萬二;再想辦法借點,加上銀行按揭,買一套房子應該不成問題。
小玉悶了很久,才說:“把店子轉讓了,我干什么去?天天坐在家里做少奶奶,沒得這個條件。再說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哪里坐得?。俊?/p>
丁鳳鳴說:“那就不把店子轉掉了。買面積小點的,裝修簡單點,應該夠了。”
袁之剛又跟德國人談了一次。德國人雖然委婉,立場卻很堅定。袁之剛臉上雖還保持著禮儀性的笑容,心里卻失望至極。談判將要結束,有的人都已經站起來了,米勒先生的助手,一位金發(fā)碧眼的年輕人用蹩腳的漢語問:“市長先生,我們不明白,一個企業(yè)的并購活動,為什么要政府來安排呢?在我們德國,市長是不管這些事情的。”
袁之剛怔了一下,說:“這是由中國的國情決定的,也是在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過程中的特有現象?!毙睦飬s罵,日你媽,這是中國內政,你還想干涉?
那年輕人“哦”了一聲,分明沒聽明白,卻沒有再問。
送走德國人,一行人又回到會議室。袁之剛表情陰郁,雙手握成拳狀,坐在談判桌前不吭聲。馬千里緊挨著袁之剛坐著,看來心情極壞,沉著臉一言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