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庚弟返回“趙家大院“時，一家人都祝賀他凱旋歸來。姑婆趙秀祺少有地笑，把縣里派人送來的大紅喜報展開給他看，說他為趙家增了光，考中了亞元。他沒有看見母親石淑英，才知道母親病重，已經(jīng)滴水不進，趕緊去看望母親。

躺在床上的母親說不出話，看著他淌淚，她是因為趙燕被活埋而倒床的。

他急了：“咋不找大夫來看，這不是讓我媽活活等死嗎？”父親趙書林哽噎道：“找了的?！眳堑沦F插話：“小少爺，縣里最好的大夫剛來看過，說是，說是夫人已無藥可救了?！倍泌w鶯依到他身邊哭：“哥哥，你為啥子這時候偏要去考試？你為啥子不早些回來？否則，姐姐就不會死了，媽媽也就不會倒床了！”“啥子？我趙燕妹妹死了？”他腦子嗡然發(fā)響，“趙鶯，你莫亂說，我走之前她還好好的，是你姐妹倆有說有笑送我到十里長亭的。她，她咋就死了？”趙鶯哇地大哭。他拉了父親問：“爸爸，趙燕真的死了？”父親落淚，搖頭無語。姑婆來了，目無表情：“庚弟，你媽現(xiàn)在病危，你咋還在這里哭喊?！睂w鶯，“鶯兒，莫哭，莫哭，??！”他心里惶然，看見母親長長抽氣，雙目圓瞪，嘴唇翕動，身子拉直，仿佛在傾力吶喊：我的女兒，我的趙燕，為娘陪伴你來了……人們都驚惶得手腳無措。父親顫抖手到母親嘴前，感覺不到半點氣息，雨淚滂沱：“啊，天啦，淑英，我的淑英啦，你咋就走了啊……”全家號啕。

福兮禍所依，他萬沒想到，自己中榜的福事會伴隨來母親的喪事。

全家上下都披麻戴孝，連日哀傷。按照喪禮程序，姑婆趙秀祺要求要把喪事辦得盡善盡美。母親斷氣后，他和趙鶯和下人皆跪哭。妹妹趙鶯為媽媽的遺體沐浴更衣。擺設(shè)了靈堂，靈堂里放置了母親石淑英的靈位。停尸床下燃放有“過橋燈”。同時，訃告親友、同僚。姑婆讓吳德貴備了酒肴接待祭奠者。請了端公做道場。安葬的前一天，合家舉哀，行家祭禮。擇吉日土葬。進行了送葬、哭拜、壘土、辭墳儀式。葬禮中，使用了銘旌、魂帛、題主、楮幣等喪葬用品。寧徙也帶了兒女們來吊孝，被他姑婆拒之門外。

這套程序下來，趙家人均感累乏。

姑婆這才對他詳訴了趙燕的死因：“……庚弟，聽姑婆的話，趙燕她這是自作自受，是罪有應(yīng)得，像她這種敗壞家風的人，是不能悼念不能進趙家墳山的?！彼牶蟊度f分，怒道：“姑婆，她即便是有錯，也不至于死罪呀！天啦，作孽?。　背赣H怒吼：“爸爸，你咋對你的親生女兒見死不救？你就忍心讓她被活埋？為啥？你為啥？”父親木然垂淚：“兒子，都是爸爸的錯，都是爸爸的錯?。　薄板e錯錯，一個錯字就可以抵一條人命嗎？我趙燕妹妹是多么好的一個人，她還好年輕……”趙燕和趙鶯都是他喜愛的妹妹，不想，趙燕就這么走了。他氣恨起寧徙和常光圣來，是他們害了趙燕。又靜心想，這也不能怪他們，自己不是也跟常光蓮相好么。心里發(fā)悸，難道自己也會走妹妹趙燕的路？不，不會的，不可能！我趙庚弟敢愛敢恨，我就是要娶所謂仇人常家的女兒為妻，大不了遠走高飛，離開這個晦氣的鬼氣的家！

他茶飯不思，全家人都著急。

姑婆來看他：“庚弟，我的乖乖侄孫兒，你這樣不吃不喝，不是讓一家人都不安么，你是要氣死姑婆呀！”老淚縱橫。他失神道：“姑婆，我聽說常家人也來為我母親吊孝了，你為啥子不讓人家進門？”姑婆說：“你知道的，我們趙家訂有家法，趙常兩家永不往來，永不通婚！”他唉唉發(fā)嘆。姑婆竭力寬慰，又說：“庚弟，你母親的喪事還沒有辦完，還有回煞、七七等儀式，她斷氣后的二十天和二十九天還有兩次回家，至期我們?nèi)叶家苤?。到一百天時，還要設(shè)‘百日齋’，做‘燒百期’。你是我們趙家唯一的男孩，你不為姑婆我著想，也總得要為你母親盡孝道吧?！彼犃斯闷胚@話，才猛然想起一月之內(nèi)要向傅盛才交絲綢、夏布驗貨的大事，急了，說：“姑婆，侄孫兒就聽您的話，吃飯就是?！毙南耄欢ㄒM快去找光蓮，把這件大事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