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dāng)他用手去翻每一頁用汗水和智慧凝結(jié)的成果時,旅途的艱辛,盜匪的猖獗和語言上的障礙,全被將要填補大不列巔全書空白時的一種喜悅和快感所替代,是他對事業(yè)的熱愛和膽識去觸摸散發(fā)著巨大魅力的藏區(qū)所獲得的巨大的回報。他喜歡這里的大山大水甚至一草一木,喜歡這些蓬頭垢面的“差巴”,那種淳樸給他帶來了空前的震撼。在他的工作筆記的附頁記下了自己專業(yè)外的一段隨想,他寫道:令人作嘔的土司不過是芳香的酥油茶碗里的一個蒼蠅,終究被遺棄。這個生活在三千四百米高原上的民族,注定演繹著人類生存歷史上最動人的故事,他們代表著人類用自己的意志、體能向生命的極限處沖擊。
就在魯尼為這些“會說話的石頭”感慨之時,遠處隱約有人正朝著他們揮手,他拿起望遠鏡,看見距他們大約一公里處的山麓的小道上躺著一個人,從揮手人快速揮動手背的急切判斷,對方很著急,“和正福,你過去看一下,詢問揮手人是否需要幫助?!濒斈岱愿馈?/p>
“是?!奔{西人像山貓一樣朝揮手人處奔去。與此同時,絨巴也拿著望遠鏡在瞭望。“魯尼先生,你的助手快要跑到阿覺(朝圣者)那里了?!彼f。
“你能肯定那是朝圣者嗎?”魯尼問。
“絕對是?!苯q巴拿著望遠鏡向魯尼肯定,說話時候嘴里含著一株干黃的草。
一會兒,和正福同那些人就把躺在地上的人用木棒捆扎的擔(dān)架抬上來。人們迅速地圍了上去,和正福氣喘吁吁地說:“這個老人發(fā)燒已經(jīng)兩天了,剛才突然開始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翻白眼,兩天來滴水不進?!濒斈犭S即在急救包里取出一支鎮(zhèn)靜劑為老者注射,一刻鐘后,老人不再抽搐,四個蓬頭垢面的男人那無助的眼神中充滿了對這群人的感激之意。一個歲數(shù)大一點的中年男人躬著腰,雙手豎起拇指不停地對魯尼說:“卡作,卡作?!濒斈狍@奇地發(fā)現(xiàn)這個連聲致謝的男人黝黑的額頭上有一個圓得發(fā)綠凸起的肉趼,肉繭占了額頭大約四分之一的面積,這給魯尼帶來了極大的好奇,魯尼指著他的額頭問道:“這是什么?”
“這是磕長頭的時候磕起的,時間長了就成這個樣子了?!?/p>
“我的天,沒有數(shù)十年的積累不可能有這么大的肉趼?!濒斈嶂钢约旱念~頭又問他:“這個肉趼有多長的時間了?”
“二十七年?!敝心昴腥嘶卮?。
“哦,上帝?!濒斈嵊謫枺敖裢砟銈円苍谶@里宿營嗎?”
中年男人肯定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