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顛簸,多數(shù)人顯得神情怠倦,絨巴晃悠悠地在馬背上打瞌睡,他的愛犬也疲憊不堪地小跑著,出發(fā)時歡快活潑的興奮勁被長途奔襲耗盡,見到草坡里突然探出頭來東張西望的旱獺,也不再去追逐,只有馱騾的裂口銅鈴的鈴聲在沉悶的草坡上回蕩。
太陽漸漸西去,大地暗了下來,一個隨從拿著單筒望遠鏡的剪影站在草坡上向絨巴揮手,隨從看見了遠處的人煙,判斷出是拉籠壩頭人率領(lǐng)的迎接隊伍。“洛扎,先去告訴然巴旺旭頭人,今天的一切禮遇都免了,大少爺和魯尼先生都累了,吃了晚餐就休息,頭人要說的話留在明天再說?!币嫖鞣愿缆逶?/p>
“哦呀”洛扎飛身上馬,用韁繩鞭了一下馬臀,白馬箭一般沿山路的小徑向前沖去。
清澈的溪流發(fā)出涓涓的潺流聲,貓頭鷹飛過瑪尼堆上插著的經(jīng)幡,時而偷叫幾聲預(yù)告夜的來臨,陽光照在波狀起伏的山巒頂部,猶如戴著的一頂頂金盔,守護著高原的神秘。隊伍翻上山緣,就看見頭人撐起的十多頂白色帳篷靜臥在河流平緩處的草地上,河邊成排的白樺林,像一個個高大的衛(wèi)士守護著這片水草豐茂的彌漫著頭人氣息的領(lǐng)地?!皶硎艿娜司蜁x地方啊?!笨吹筋^人井井有條的安排,騎在馬上的絨巴怠倦的神情開始緩解。
然巴頭人按照吩咐取消了盛大歡迎的大部分內(nèi)容,只在絨巴入住的大帳篷前鋪設(shè)了尼泊爾紅氈毯,四位穿戴華麗的女人手捧哈達和青稞酒站在紅氈毯前迎接大少爺一行的到來,她們身上的金銀佩飾相互碰撞的細脆的金屬聲,像杜牧在彈琴,就連絨巴的愛犬都想聽這聲音和想聞她們身上散發(fā)出的暗香。
洛扎牽著絨巴的坐騎走在最前面,“呷阿特,呷阿特,盼星星,盼月亮,難得請來的尊貴的主人,今天終于如期而至了,這是拉籠壩大地最幸運的一天,菩薩都打了一整天的哈哈,一路辛苦了,扎西德勒?!泵嫦嗳缱匦?,說話如百靈的然巴頭人開始發(fā)揮他善于討好人的特長,邊說邊親自去拉住絨巴坐騎的嚼子,討好地為主人送來第一道接風(fēng)姿態(tài)。洛扎熟練地蹲伏在馬肚旁作為馬凳,絨巴伸腿踏在洛扎的脊背處下馬。還未站定,空氣中彌散的肉香撲鼻而來,一路顛簸,途中吃的干糧早已消化殆盡,轆轆的饑腸被這美妙的香味吸引得牙根發(fā)酸,牙床生津。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香味飄來的地方和他屬下的美人身上,全然忘記了久候的頭人。然巴向絨巴、益西涅巴和魯尼獻上哈達和青稞酒。
“然巴頭人,用什么來款待大少爺?”益西輕松地開起玩笑,代表絨巴回饋了數(shù)包茶葉。
“貴人就是貴人,富貴就是有根,連架上烤的馬鹿偏偏在今天撞在我的槍口下,鹿子還大方地對我說,‘頭人別瞄了,我不會動的,我是專門送上門來款待遠方客人的’?!鳖^人的調(diào)侃博得眾人大笑。夜幕在主客的談話間緩緩落定,燒烤鹿肉的篝火上,懸吊著的那只烤得紅潤而油亮的美味為來客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快樂,都夸然巴頭人會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