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至今還記得這個叫“香格里拉”的餐廳,也許現(xiàn)在它早已消失了吧。
阿力
負責這里客戶的銷售是阿力,剛來公司不久,我是第一次見到。
阿力高大身材,微微發(fā)福。鵝蛋頭,戴眼鏡。他眼睛不大但從鏡片后面射出來的目光挺有穿透力,下巴也總是執(zhí)著地向前伸著,挺像小時候看的《丁丁歷險記》里的阿爾卡扎將軍。自從老雍提過老海的頭發(fā)之后,我見到銷售就會不由自主地去關注他的頭發(fā)。
阿力的頭發(fā)顏色還行,數(shù)量不是很樂觀。
阿力是和老雍一起來的,當晚我們幾個一起在酒店餐廳吃飯。
席間阿力簡單匯報了一下最近的進展:幾家ATM廠商早已拿到標書,上周思科拿到了客戶本來不愿意給的標書,說到這里,阿力的目光穿過鏡片看著老雍,稍微停頓了一下。
老雍沒什么反應,笑著聽著。
“下周就截標了,下下周開始答辯?!卑⒘Y束了匯報,喝了一口茶。
老雍這時轉頭對著老樊說:“哎,你說說看。”
老樊挺謹慎地看了一眼阿力,慢慢地說:“希望還是有的吧,不過難度也挺大。”
老雍笑了,“狡猾:我問你話,你看他干什么?”
老樊笑了,不說話。
我發(fā)現(xiàn)老雍挺喜歡老樊。
喝了兩口酒,老雍正色對我和老樊說:“以后你們倆就Base在這里了,離開這里回家的話算出差。這張單,臺面上的對手不少,臺面下的更多。呵呵,人多了玩起來才精彩嘛?!?/p>
老雍
飯后閑聊。看得出來老雍今天心情不錯,開始跟我們談起一些其他話題。
老雍今天只隨便地穿著T恤,外面是一件看起來很熨帖的休閑西裝。他靠在椅背上,說起當年自己闖蕩美國的一些故事,又聊到了關于人生境界的話題。
“三個層面,”老雍說,“第一,解決溫飽。以前你們怎么樣我不清楚,進了思科這個問題應該解決了吧?要是還沒有解決,告訴我,我去問問老馮。哈哈哈?!?/p>
“第二,生活品質(zhì)。吃飽了穿暖了,要想著怎么樣吃得更健康,穿得更有品位,對吧?同樣是打傘,別人打的是普通折疊傘,你打的是由陳逸飛設計而且有他簽名的傘;同樣是喝酒,別人喝長城干紅,你喝的是1929年法國勃艮第區(qū)酒莊的窖藏;這就不一樣啦?!?/p>
我們?nèi)齻€聽眾覺得有點自慚形穢。
“第三,就是玩啦。呵呵,這個玩不是你們天天搞的什么桑拿KTV哦。比如,哎,對了,你喜歡玩什么?”老雍冷不丁問我。
“呃,沒事兒拍拍照什么的?!?/p>
“你用什么相機?”
“海鷗DF300。”我很慚愧,那是我用自己的收入買的第一部相機。
“嗯,以后你就會換啦。你去看看霍華德那部大塊頭,呵呵。我意思是,要讓自己有能力去玩,而且要玩得漂亮,玩得與眾不同。這就是境界?!?/p>
我得承認,老雍的這番話對我這個剛剛解決了溫飽問題的窮小子來說顯得遙遠而不可觸摸。自己甚至還酸葡萄地想:不就是錢嗎?當年豐子愷倒是也有曾經(jīng)讓我心醉不已的人生三層樓一說。不過,豐老先生只把物質(zhì)丟在一層,上得二樓便已進神游,最終進入三樓的靈魂宗教圓寂而去。
這好像是兩幢不太一樣的三層樓,我暗自徘徊不已。
但有一點是相同的,我想,恐怕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于見識了樓上的風采卻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的自己還在樓下而無法自拔吧。
老雍
后來老樊多嘴,告訴大家昨天是我的生日。老雍立刻高興地說:“今天晚上不做事,出去玩玩,慶祝生日?!?/p>
出發(fā)前,老雍故意不問阿力而問老樊:“哎,你說說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帶我們?nèi)?。?/p>
老樊很靦腆地說:“這個我哪知道啊,這個應該問銷售啊。”
老雍笑了。之后阿力說了個唱歌的地方,大家打車前往。
到了晚上,這個白天看起來灰不溜秋毫無生氣的城市突然精神煥發(fā)起來,到處都是閃動的霓虹燈和鐳射光柱。洗腳城、按摩院、浴室、KTV仿佛突然從地底冒出來一般鱗次櫛比讓人目不暇接。滿街晃悠的出租車,滿街晃悠的神色曖昧的人群,間或傳來街邊小店里播放的震撼人心的勁爆音樂,夾雜著汽車喇叭聲小販叫賣聲,這一切都讓人覺得這個夜晚的城市好像有點不真實,就像是白天還滿面塵灰煙火色的一個人到了晚上突然變成了花枝招展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