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追求率性、誠意、忠孝。中國人缺乏追求宗教和事業(yè)的執(zhí)著,卻從來沒有停滯過對偉大個性的追求。無論是老子、孔子、關(guān)公、雷鋒,還是平民百姓,他們對個人的修養(yǎng)、格調(diào)、品性非常在意。中國人拒絕沒有心性、人性的東西,最痛恨那些缺乏倫理、人性的人、事、物。無論一個人有多大才能,有多高地位,有多少天賦,但如果你這個人無情無義,那就被中國人否定了。在中國人看來,一個缺乏性情的人可能就不是中國人,一個缺乏品性的人就不是一個高尚的中國人,一個不能率性的人就不是一個偉大的中國人。
漢民族對于無論什么天才,無論什么樣式,無論什么感覺,只要見出本性與個性那就值,其余都是次要的。中國人對大詩人陶淵明的尊重,他的詩能夠千古流芳,是因為他的真性情,沒有做作。中國的文人、農(nóng)夫、商人、小販,甚至于俠、兵、匪、盜只要有情有義,中國人都欣賞。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未必合法,但是合情,中國人就喜歡。劫富濟貧、扶弱敵強、行俠仗義未必有道,但合情,中國人還是喜歡,甚至欽佩不已,五體投地。任何一個中國人只要其出于倫理性,出于情性,都會受到人們的尊重。
中國人的動不是運動,而是感動、激動,是由衷而動,他們的動是因為有這種感情,有這種心性。中國經(jīng)濟發(fā)展往往是因為有貧富差距,人們不愿意有這種差距,所以動,中國人的攀比并不是為了發(fā)展,而是為了達到與別人,與其它企業(yè),與其它地方相同的一個高度。達到了,心情就落定了,哪怕發(fā)展停止也在所不惜。
中國人所以講面子,所以聊天,所以評理,所以舞臺化地生活著,都是因為心性生活的習(xí)性。中國人用“人生大舞臺,舞臺小人生”來描述自己的生活,是希望情感表達得充分一點、舒適一點、快樂一點、幸福一點。在中國人眼里,無論生活多么戲劇化,只要能生成那種幸福感,那都是真實的,只要能感覺到的,人們覺得都是實在的。中國人看事情,不在事,不在事實,而在心情。
相聲和小品在中國流行是中國人喜歡感覺,他們能迅速進入某種情景,也喜歡跳躍式地欣賞不同的意味,可以大跨度地使自己的心情有所激蕩。中國人不喜歡讀那些長篇大論的著作,不喜歡心情沉積、凝固、索然無味,中國人喜歡誘人的故事,曲折的情節(jié),跌宕起伏的活動。這個民族的小說、戲劇、山歌、故事可以感動一個一字不識的人,因為這種積淀相當?shù)臐夂瘛?/p>
雖然社會的發(fā)展需要信仰,需要強而有力的競爭制度,需要科學(xué)、理性、邏輯,需要法律社會、宗教信仰、競爭機制,但在中國人的意念里,它們永遠在順天應(yīng)人之后,在心性之后,甚至于在情感之后。因為它們讓中國人覺著不適意。
心性生活在中國甚至于成為一種社會的責任。中國人認為最不如意的就是那種“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的事,有時,整個環(huán)境是很快樂的,但是如果有人破壞了當時的氣氛,壞了大家的心情,就會對此人提出批評:“你干啥嘛?把他弄得不開心?!薄俺缘暮煤玫?,說什么呢?讓大家都掃興。”中國人什么都能壞,但是不能壞了心情,更不能壞了心性,壞了本性。這心情不專指快樂,還可能是潔凈、悠閑、從容、莊嚴、和睦、悲哀、認真等等,只要不合當時的情境,不合當時的心情,就會被中國人認為掃興。
中國人做人、做事他需要的就是舒服、爽、適意、感覺好。一個人他可以一事無成,一生無所事事,但本性不壞心性很好,情性很好,這樣一個人還是會受到人們的仰慕。只要他是性情中人,而且一生都在如意的生活、適意的生活,中國人會認為這個人的一生是成功的,至少也是個性情中人。性情中人這個評價在中國是不低的。
中國倫理發(fā)達,許多倫理規(guī)范不是其他民族所能理解的。兒女生病,父母憂心,以致于無法正常工作。中國人有因為失戀而徹夜不眠的,有為了等待戀人可以長達一兩個小時而毫無怨言。中國人情感之纏綿、依戀、細膩、依依不舍、憂傷、悲切都極為充分。這種深切的情感存在著每一個中國人的心中。在中國歷史中,爭斗的一方經(jīng)常使用美人計,而使另一方因此而國破家亡的故事屢見不鮮。中國四大美女中三個成了美女誤國者寫入了中國的歷史。又如明清之際因陳圓圓事導(dǎo)致了吳三桂引清兵入關(guān),推進了明、清兩朝的興亡更替。這樣的歷史在這個世界上似乎是僅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