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匠窮數(shù)月時(shí)間,總算完成了“獵頭玩偶”。制作這樣的玩偶是對是錯(cuò),他早就顧不得了。倘若不能完成,被砍掉腦袋的恐怕就是他了。對這個(gè)作品,鞋匠并未覺得和以往不同。從遠(yuǎn)處看去,就算它被誤會成一位溫文爾雅的貴婦,都是很正常的。
鞋匠帶著玩偶,去見貴族。
“它的構(gòu)造如何?”貴族觀察著玩偶,問道。
“車輪和弓弦……能想到、能用到的都用上了。只要按一下玩偶的背部,它就會動起來?!毙炒鸬?。
貴族聽了,伸手就要去按玩偶的后背,鞋匠慌忙上前阻止:“一旦動起來,就會開始尋覓人的頭顱。在這里還是別動的好?!?/p>
“嗯?!?/p>
“一旦瞅準(zhǔn)目標(biāo),玩偶就會自動揮起胳膊里藏著的劍。若有誰因好奇而走近它的話,當(dāng)那滾落墜地的頭顱上兀自眨動著的眼睛看到其身體時(shí),便會懂得這玩偶的厲害了?!?/p>
“你敢保證它能準(zhǔn)確無誤地砍下人頭嗎?”
“敢。掄動胳膊的次數(shù)雖只有四次,但若能再次把弦繃緊,就又會掄動相同的次數(shù)。操作的方法只有我才知道。所以,就算它落到了別人手里,也絕對不會被利用。這是個(gè)可怕的玩偶。我會把其制作方法深藏心內(nèi),事成后就立即燒掉?!?/p>
“我對此深表期待?!辟F族似頗滿意。許是看到了鞋匠對其作品的恐懼,他益發(fā)確定這就是他想要的東西。
貴族臉上的笑容透露著一絲瘋狂:“你把它搬到走廊去吧?!?/p>
鞋匠聽從貴族的命令,把玩偶搬至走廊。漆黑的過道向深處延伸著?!艾F(xiàn)在就按?”鞋匠問道。
“嗯,讓我來吧。”貴族輕輕按了一下玩偶的后背。玩偶緩緩向走廊深處“走”去。那婀娜的姿態(tài)雖不亞真人,卻依然有著一種非生命體特有的僵直。很快,玩偶便消失于茫茫黑暗。
翌日,宅邸里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具被砍掉了頭的隨從的尸體,刀口干凈而利落。據(jù)說,有人看到了持劍的人影,但似乎沒人懷疑那其實(shí)是個(gè)玩偶。
鞋匠開始搜尋玩偶,因其既不具備終日活動的動力,胳膊又不能隨意揮動不休——它需要定期調(diào)整。但無論鞋匠如何尋覓,也沒能在宅邸里找到它。
過了一天,又有兩個(gè)隨從被砍掉了頭。玩偶依然下落不明。
又過了一天,一個(gè)用人被砍掉了頭。
殺人事件繼續(xù)著。
鞋匠開始恐慌。
難道是玩偶有了生命,領(lǐng)略到了殺人的樂趣?黑暗的走廊里,一個(gè)悄然來去的玩偶,見人就殺……想至此處,鞋匠不禁一顫。玩偶裝著砍頭的裝置,卻沒裝能識別砍頭對象的裝置。這意味著——砍頭對象也包括他本人!事到如今,就好像一個(gè)魔鬼住進(jìn)了宅邸,可以不被察覺地靠近任何人并將之解決。鞋匠原就是沖著這個(gè)目的才把它做成這樣的,所以,他對此比誰都更清楚。要想阻止它,就只有摧毀它。但眼下竟連它的蹤影都無從得見。
掉了腦袋的尸體逐日增加。開始有隨從逃出宅邸。
事情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了。
鞋匠帶著被殺的覺悟,前去懇求貴族放他盡快逃離。
而貴族卻一副呆滯的表情,對宅邸里接連發(fā)生的斷頭案無動于衷:“你覺得我懲罰背叛者的行為對不對?”
“死的人太多了?!?/p>
“我問你呢——對,還是不對!”
鞋匠默然片刻,輕輕說道:“對?!睙o藥可救了。全都瘋了。
鞋匠決定離開。
是夜,留在宅邸里的所有隨從都被砍掉了頭,只剩下鞋匠和貴族兩個(gè)人了。鞋匠準(zhǔn)備好行囊,便立即離開了房間。天際遙掛著一盤明月,一盤讓人毛骨悚然的慘白明月。
跑到大門口時(shí),鞋匠碰到了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