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城西北地區(qū)特別潮濕,擠得出水來的土地冒著一股水汽。它遮沒了地平線,更是砭人肌骨。最討厭的地方似乎就是那個大沼澤了,它將德賴門村和斯通小莊隔了開來。那里有一大片地方長著樹木,大雨時節(jié)會淹沒一部分;幾條泥濘的羊腸小道從中穿過,其中大多又通到一個類似大水洼的地方而無法通行。雜亂的草木飽含水分長勢不良。這樣一個荒涼的環(huán)境,也許會令到這里來溜達的人就此打道回府。斯通小莊的居民要去德賴門村別無選擇,只有繞道一座山岡,這使他們足足要多花上一個小時。主要一條穿過樹林的小路相對來說尚可通行,只在一處緊靠沼澤,但也被視為整個路上最危險的地方。不過這并非只是因為害怕陷進哪個致命的泥潭;村民走到這里都小心翼翼不能走偏路,主要是為了避開就在附近的那個小屋--里面住著綽號“沼澤女巫”的希爾德加德·利森老太婆。傳聞說,她只吃癩蛤蟆和蛇,因為她視錢如命。人們還講,她曾毒死了自己的丈夫和一個情人。不過這大概也只純粹是無稽之談。確切的是,人們不知道她因何要過這種與世隔絕的生活。
實際上,危險主要來自她那群兇猛的獵犬。它們有六七只的樣子,都是體型高大的雜交犬。這些狗在四周看家護院,氣勢洶洶令人生畏。吝嗇的女主人養(yǎng)著它們,卻很少給食,不留神冒險靠近了這個破舊小屋的人可就倒大霉了!這群狗惹出來的事,還有村民和它們的遭遇戰(zhàn)真不知有多少。流傳的說法是,大概有半個村子的人長褲后面屁股那一塊都給咬掉過!最終引起軒然大波的,是一個從德賴門放學回家的小孩子失蹤這件事。人人都認為,這個小孩是被“沼澤女巫”的那些狗吃掉的。老太婆則將小孩的靈魂得救歸功于她那些狗的斗志。而且在這以前,她的那些狗就已經挫敗過一次復仇行動了,那是德賴門村子里幾個酒氣沖天的大漢跑過來,想在警方斷然加以干預之前將她私刑處死。決裂就此形成,規(guī)矩也定下來了。只要有路人走近,狗就會兇狠大叫,但只要這人沒偏離小路,它們就原地不動。從德賴門村那邊就能聽到它們的叫聲,最后大家都習慣了,就像一種信號,表明此時有人穿過樹林。
在這個清涼的十月的夜晚,最后幾個正要離開“白天鵝”酒吧的顧客,吃驚地聽到“巫婆”那群獵狗的吠叫,聲聲不斷,顯示它們正處于一種憤怒狀態(tài)??偟膩碚f,這是一陣亂叫,但很快,叫聲變得含混弱小下來。沼澤地小屋那兒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呢?難道有人膽大包天,去和“女巫”的保鏢們作對嗎?否則,就是哪個人頭腦發(fā)熱?但要是這種情況,這個冒失鬼早就會逃之夭夭,否則就會被這群畜生撕咬得粉身碎骨了。此時已近午夜,奇怪的“音樂會”在持續(xù)進行,甚至大家回到家后還沒停歇。不用說,人人都覺得蹊蹺,但又沒有足夠膽量去那邊看看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凌晨一時左右,獵犬們靜下來了,德賴門的一個居民因為失眠而注意到這一點。他還能確切說出獵犬們的鬧騰前后足足有半個小時,而在這段時間里,聲音是漸漸變小的……當時他也在想,是什么事將“巫婆”的狗弄得這樣的呢……
問題很快有了答案。次日天亮,有個趕早的漁夫路過沼澤地小屋時,吃驚地注意到四周安靜得奇怪,聽不到狗叫,甚至連小小的聲音都沒有。一片寂靜。這怎么可能呢?他一邊想著一邊小心地向建在沼澤邊上那破舊的磚石屋子望去。突然,他的目光頓住了,停在地上兩堆黑糊糊、一動不動的東西上,它們很像是狗的身子。在幾乎是幻覺一般的靜謐中,黎明時分那青灰色的光亮染白了天空,也染白了清澈得陰森可怕的水面。這時,他以為自己真的是在做夢---他看清了前面不遠有個狗頭……接著又有一條一動不動的狗……又有另一個狗頭……
他神色驚恐,慢慢走近小屋。等走到門旁邊時,他已經數到獵犬的尸體不少于七具,而且都給砍掉了頭!這七個頭滾落在路的兩邊。名副其實的一個戰(zhàn)場??!除了這殘酷的景象和從沼澤散發(fā)出來的腐爛氣味,還有一股皮肉燒焦的惡臭。他很快就發(fā)現來自何處:狗在被砍下頭后,殘忍的劊子手灼燒過它們的脖頸,像是要對可怕的傷口行一番烙燒之術……
他惡心得快要嘔吐,去敲小屋的門,想告訴女主人。但沒有應聲。到了這時,我們這位趕早的漁夫不想再繼續(xù)一探究竟了,覺得最好還是回德賴門,向村上人告警。村民們也不愿再冒險去闖巫婆的神秘領地,因此都等著格里諾克的警官到來?,F場無頭尸體狼藉,使人預感到情況會非常之糟……果不其然。人們在邋遢得一塌糊涂的廚房里,發(fā)現“沼澤女巫”已經一命嗚呼。她躺在方磚地上,和她的保鏢們一樣,也被肢解了。她頭已不見,那里是一攤鮮血。場面殘酷,慘不忍睹……然而最最恐怖的,是人們在小屋的后面找到了頭,一半已被一塊大花崗石壓得粉碎,成了一團花白、黏糊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