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成是要說他吧!

邁爾斯怏怏不樂地瞪著桌子，假裝不在意他們的談話內(nèi)容，瑪麗安起身送史蒂芬到門口?，旣惏矇旱退鷼馀畈穆曇?，史蒂芬一邊戴上帽子，笑著聳聳肩。邁爾斯啜了一口已經(jīng)冷掉的茶。

他不禁別扭地猜想自己是不是出了一個大洋相，顯然他剛才一點幽默感也沒有。為什么會這樣呢?過一會兒他心里就有了答案。他擔心自己是否會引狼入室。

收銀機叮當響起，窗外傳來火車引擎排氣軋軋聲，擴音器刺耳的廣播提醒他正身在滑鐵盧車站。他告訴自己，這些突發(fā)的念頭——一股涌上心頭的寒意——都是無聊的想法。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要擺出笑容，在瑪麗安回來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好多了。

“瑪麗安，對不起，我剛剛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

“喔，親愛的，”她揮手表示不在意。然后她用說服的眼神看著他，“但現(xiàn)在只有我們兩個了，邁爾斯，你可要老老實實把整件事告訴你妹妹?！?/p>

“真的沒什么好說的。我和她接觸后，很喜歡她的言行舉止，我確信她是遭人誹謗……”

“但是你并沒有告訴她，你對她的事已有耳聞?”

“完全沒說。她自己也沒提?！?/p>

“她至少有給你她的推薦函吧?”

“我沒有向她要推薦函。你怎么對這件事這么感興趣?”

“邁爾斯!邁爾斯!”瑪麗安搖著頭，“幾乎每個女人都會為你落落大方的神態(tài)而著迷，只是你自己沒有察覺罷了。拜托你不要再一臉正經(jīng)八百了!你難道不希望我對你的‘幸?！硎疽稽c關(guān)心嗎?”

“我只是怕你會不斷地分析我的性格——”

“當我聽到一個令你印象十分深刻的女人，我自然會相當感興趣!”瑪麗安眼神堅定地說，“她到底卷進什么樣的麻煩事里?”

邁爾斯的視線游移到窗外。

“6年前她受聘到夏爾特爾的布魯克家當私人秘書，布魯克家是當?shù)匾粋€非常富裕的皮革制造商。她后來和那家人的兒子互許終身，準備結(jié)婚……”

“哦。”

“——那個有點神經(jīng)質(zhì)的年輕男子叫哈利?布魯克。但是后來發(fā)生了一些糾紛，”邁爾斯把接下來要說的話梗在心中。他不能，完全不能，告訴瑪麗安有關(guān)于荷渥?布魯克決定用錢收買這女孩的事。

“什么糾紛，邁爾斯?”

“沒有人知道——至少我不知道。某天下午，哈利的父親爬上當?shù)氐貥说乃菢琼?，然后……”邁爾斯突然住嘴，“你千萬不可以向瑟彤小姐提起這件事。你絕對不能表現(xiàn)出你知道這些事的樣子。”

“你認為我有這么笨嗎?”

“那天塔頂刮起狂風、雷雨交加，就像德國吸血鬼故事里的場景一樣。布魯克先生被自己的藏劍手杖從背后刺殺?，旣惏?，這就是整件事最離奇的部分。證據(jù)顯示，他死的時候現(xiàn)場只有他一個人。沒有人走近他，或者說不可能有人走近他。這似乎是場謀殺，但如果真是謀殺，殺人兇手一定能夠騰空飛起、飛檐走壁……”

他又停下來?，旣惏惨怨之惖难酃庾⒁曋牬笱?，想看穿什么似的，極力忍住不要笑出來。

“邁爾斯?漢蒙德!”她大聲說，“是誰告訴你這些奇奇怪怪的事?”

他說：“我只是陳述經(jīng)過警方正式偵查的實情?！?/p>

“好吧，就算如此，是誰告訴你的?”

“愛丁堡大學的芮高德教授。他是學術(shù)界舉足輕重的大人物。你一定讀過他的《卡廖斯特羅的一生》?”

“沒有。誰是卡廖斯特羅?”

（為什么會這樣——邁爾斯常常認真地想——當你和家人爭辯時，總是很容易被那些問題惹火，但和外人爭辯時卻仍然謙沖有禮，甚至感到興味十足?）

“卡廖斯特羅伯爵是18世紀有名的鬼才和騙子。芮高德教授為卡廖斯特羅著述，即使從很多方面看來他是個讓人咬牙切齒的騙徒，但芮高德教授認為他確實擁有超自然的能力……”

他第三次打住，瑪麗安不禁清清嗓。其實他也覺得自己在用字遣詞方面應該多加斟酌。

“是的，”他承認，“聽起來是有點好笑，不是嗎?”

“一點也沒錯，邁爾斯。這類事要眼見為憑。先別管什么卡廖斯特羅伯爵，也別再取笑我缺乏常識，趕快告訴我有關(guān)這個女孩的事!她是誰?長什么樣子?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魅力?”

“你可以自己去發(fā)掘，瑪麗安。”

邁爾斯站起來，眼光仍注視著窗外。他正盯著月臺出入口對面的一道綠色標牌，標牌下的旅者已經(jīng)三三兩兩移動，準備搭乘5點30分往溫徹斯特、南安普敦中央車站和伯恩茅茲的火車。邁爾斯朝那個方向明顯地點點頭。

“她已經(jīng)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