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真慶幸我留下來過夜,’杰弗瑞笑道,‘我們這兒有古老的避雷針,很安全?!?
“叔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幼稚的蠢貨,’他吼道,‘你難道不知道房子里根本沒有這種東西嗎?’叔父站在那兒渾身戰(zhàn)栗,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安斯沃思一臉無辜地說,“然后他就大發(fā)雷霆,開始談論他的噩夢……”
“噩夢?”福爾摩斯問道。
“對。他扯著嗓子嚷嚷,說是他老做噩夢,這種夜晚可不能一個人呆著?!?/p>
“后來杰弗瑞答應夜里過來看他一兩次,他才冷靜了些,”戴爾小姐說,“真的很令人同情。我的未婚夫是在———杰弗瑞,你是什么時間過去的?”
“一次是十點半,一次是在午夜,最后一次是凌晨一點?!?/p>
“你和他說話了嗎?”歇洛克?福爾摩斯問道。
“沒有,他睡著了?!?/p>
“那你如何知道他還活著?”
“唔,和許多老年人一樣,大地主也有一盞夜間照明燈,那是點在壁爐旁邊一只碗里的藍色燭光。我看不太清楚,但在凄厲的風聲中,還可以聽見他粗重的呼吸?!?/p>
“第二天清晨剛過五點……”戴爾小姐說,“當時……我說不下去了!”她失聲喊道,“我辦不到!”
“冷靜點,親愛的,”安斯沃思凝望著她,“福爾摩斯先生,這對我的未婚妻而言實在不堪重負?!?/p>
“也許該由我說下去,”牧師提議,“天剛蒙蒙亮,我就被猛烈的敲門聲吵醒了。一名馬童送來一封‘古德曼居’寄出的急信,帶來了可怕的消息。
“女仆照例把大地主的早茶端去他的房間。她剛拉開窗簾,看到她的主人死在床上,便驚懼交加地尖叫起來。我草草穿好衣服,趕到‘古德曼居’。多洛蕾絲和杰弗瑞跟在我身后一起走進臥室時,格里芬醫(yī)生———他們先把他找來了———已經檢查完畢。
“‘他死了大約兩個小時,’醫(yī)生說,‘但我以性命起誓,我搞不明白他是怎么死的。’
“我走到床的另一邊,開始禱告。我瞥見崔朗尼的金表在晨曦中閃閃發(fā)光。這只手表是用轉鈕上發(fā)條的,而不是用鑰匙。它躺在一張小桌的大理石桌面上,周圍那一大堆雜亂的藥瓶和擦劑瓶子在憋悶的房間里散發(fā)著難聞的氣味。
“據說在危急時刻,我們的思維反而會被一些瑣事占據。這話不假,否則就無法說明我自己的行為了。
“我以為那只手表沒發(fā)出聲音,就把它舉到耳畔,發(fā)現它依然在滴滴答答走動。我把轉鈕轉了整整兩圈,直到它被彈簧擋??;但無論如何我都不該繼續(xù)下去了。上發(fā)條發(fā)出的刺耳響聲驚得多洛蕾絲失常地尖叫起來,我還清楚地記得她說的每一個字———‘牧師!把它放下!這聽起來就像……就像死人的嘶鳴?!?/p>
我們一時無言以對。戴爾小姐把頭扭到一邊。
“福爾摩斯先生,”安斯沃思急切地說,“這些傷口未免太新,還沒來得及愈合呢。懇求你今晚就不要再問戴爾小姐其他問題了,好嗎?”
“如果沒有證據的話,恐懼是不會自己生根發(fā)芽的,戴爾小姐?!彼呎f邊掏出懷表,若有所思地看了看。
“時候也不早了,呃,福爾摩斯先生?!崩姿勾沟抡f。
“我倒不覺得。不過你說得也對?,F在我們去‘古德曼居’吧?!?/p>
我們乘牧師的馬車走了一小段路,來到莊園的兩扇鐵門前,進門后是一條狹窄的車道。月亮升起來了,林蔭路在前方微微發(fā)光,一棵棵大榆樹的樹影斑駁搖曳。轉過最后一個彎后,馬車車燈的金黃色光焰隱約照出了一座其貌不揚的荒涼大宅。所有窗戶上的黃褐色百葉窗都緊閉著,前門仿佛是一具用皺巴巴的黑色壽衣裹起來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