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圍 攻

森林報:冬 作者:(蘇)維·比安基


  

狼正在密林里打盹兒,猛聽得從村莊那邊傳來一陣喧鬧聲。

母狼跳起身來,向旁邊,向與村莊相反的方向逃去,公狼跟在母狼后面,小狼跟在公狼后面。

這時,它們脖頸上的毛豎起,尾巴緊夾著,兩只耳朵向后背著,眼睛直冒火。

到了樹林邊,只見一塊塊火紅的布片。

轉(zhuǎn)身往回逃!

鼓噪聲越來越近,聽得出,有大批的人圍殺來了,木棒敲得震天響

往回逃??!

又來到了樹林邊,這里居然沒有紅布片。

快往前跑呀!

于是,這窩狼正好沖著布好的獵人散兵線跑過來。

從灌木叢后噴出一道道火光,槍聲乒乒乓乓響了起來,公狼蹦了個高,撲通一聲跌在地上,小狼滿地打滾,尖聲怪叫。

士兵們的槍法很準(zhǔn),小狼一只也沒逃脫,只有那只母狼不知去向了——怎么逃走的,誰也沒看見。

打這以后,村莊里再也沒有牲畜失蹤了。

打狐貍

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獵人,是有好眼力的,就拿關(guān)于狐貍的知識來說吧,他只要看看狐貍的腳印,就什么都明白了!

一天早晨,塞索伊奇走出家門,這時剛下過頭一場雪,雪上鋪著薄薄一層積雪。他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田里有一行狐貍的腳印,清清楚楚、整整齊齊,這位小個子獵人,不慌不忙地來到腳印旁,站在那兒,沉思了一會兒。他卸下滑雪板,一條腿跪在滑雪板上,把一個手指頭彎起來,伸進(jìn)狐貍腳印洼洼里,橫里探探,豎里探探。又想了想,然后套上滑雪板,順著腳印滑去,一路盯著腳印子看。他一會兒隱進(jìn)灌木叢,一會兒又打灌木叢里鉆出來,后來滑到一個小樹林邊,還是那么從容不迫地繞小樹林滑了一圈。

他從林子的那頭一出來,就立刻加快速度,奔回村莊去了。他也不靠雪杖的幫助,飛也似的在雪上滑著。

冬季的白晝是很短的,他光是察看腳印,就花費(fèi)了足足兩個鐘頭。但是塞索伊奇已經(jīng)暗暗下定決心,今天非捉住這只狐貍不可。

他向我們這里另外一個獵人謝爾蓋的小房子跑去。謝爾蓋的母親從小窗里望見他,就走出來,站在門口,先開口跟他說:

“我兒子沒在家,他沒告訴我上哪兒去啦!”

塞索伊奇知道老太太在搗鬼,只笑了笑,說:

“我知道,我知道,他在安德烈家里?!?/p>

塞索伊奇真的在安德烈家里找到了兩位年輕獵人。

他一走進(jìn)去,他倆就不說話了,顯出挺尷尬的樣子,為什么這樣,也瞞不了他。謝爾蓋甚至還從板凳上站了起來,想用身子遮住一個卷小紅旗的大卷軸。

“得啦,孩子們,不用偷偷摸摸的了?!比饕疗鎲蔚吨比氲卣f,“我都知道了,昨天夜里,星火農(nóng)莊被狐貍拖走了一只鵝。這會兒狐貍躲在哪兒,我也知道?!?/p>

這幾句話,把兩個年輕的獵人弄了個張口結(jié)舌。還只在半個鐘頭以前,謝爾蓋碰到鄰近的星火農(nóng)莊里的一個熟人,聽說昨天夜里,他們那兒被狐貍拖走了一只鵝,謝爾蓋聽到后,就趕緊來告訴他的朋友安德烈,他倆剛剛商量好,怎樣去尋找那只狐貍,怎樣趁早先下手把它捉住,免得被塞索伊奇聽到風(fēng)聲。誰知道說到塞索伊奇,塞索伊奇就到了,而且他還什么都知道了。

安德烈先開了腔:

“是多嘴多舌的老娘兒們告訴你的吧?”

塞索伊奇冷笑一聲,說:

“老娘兒們怕是一輩子也搞不明白這些事兒的。是我看腳印看出來的,現(xiàn)在我給你們講講:首先這是只老公狐貍,個兒很大,腳印很大、是圓圓的,清清楚楚,走起路來,不像小狐貍那樣亂踩雪;它拖著一只鵝,從星火農(nóng)莊出來,走到一處灌木叢里,把鵝吃光了,我已經(jīng)找到那個地方了。這只公狐貍很狡猾,身子又胖,毛皮又厚,那張皮可值錢啦!”

謝爾蓋和安德烈互相使了個眼色。

“怎么?就憑腳印就能斷定嗎?”

“當(dāng)然啰!如果這是一只瘦狐貍,吃得半饑不飽的,那它身上的皮毛就又薄,又沒有光澤,可是老狐貍呢,生性狡猾,吃得飽飽的,養(yǎng)得肥肥的,它的毛皮又厚又密的,漆黑有光。那張皮可值錢啦!飽狐貍跟餓狐貍的腳印也不一樣??!——飽狐貍走起路來,步子輕松,好像貓兒一樣靈巧,后腳踩在前腳的腳印上,一步是一步,整整齊齊的一行。告訴你們吧:像那樣的一張毛皮,在列寧格勒毛皮收購站,人家會搶著買,出大價錢呢!”

塞索伊奇說完了,謝爾蓋和安德烈又彼此使了個眼色,一塊兒走到墻角里,小聲嘀咕了一會兒。

隨后,安德烈對塞索伊奇說:

“好吧,塞索伊奇,你干脆直說吧,是不是要跟我們合伙?我們沒意見??!你瞧,我們也聽到了風(fēng)聲,連小旗都準(zhǔn)備好了。我們原想趕到你頭里的,沒成功。那么這會兒就一言為定,咱們合作吧!”

“第一次圍攻,打死算你們的?!毙€子獵人塞索伊奇大方地說,“可是要是叫它跑掉了,那八成就別希望再來第二次圍攻。這只老狐貍不是我們本地的,是路過這里,咱們本地的狐貍,我知道,沒這么大個兒的。這只狐貍聽見一聲槍響,就會逃得沒影沒蹤,找兩天也別想找著它,小旗子也最好留在家里吧!——那老狐貍可狡猾哩!它讓人家圍獵,大概也不止一回了,每回都給它跑掉了?!?/p>

可是兩個年輕的獵人堅持要帶著小旗子。他們說,還是帶著旗子穩(wěn)當(dāng)些。

“好吧!”塞索伊奇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們樂意怎么辦,就怎么辦!走吧!”

謝爾蓋和安德烈立刻打點(diǎn)起來,扛出兩個卷小旗兒的大卷軸,拴在雪橇上,趁這工夫,塞索伊奇跑回家一趟,換了身衣裳,找來五個年輕的莊員,叫他們幫忙趕圍。

這三個獵人,都在短皮大衣外面,套上了灰罩衫。

“我們這是去打狐貍,不是打兔子?!痹诎氲郎希饕疗娼虒?dǎo)他們,“兔子是有點(diǎn)糊里糊涂的,可是狐貍呢,鼻子要比兔子靈得多,眼睛也尖得出奇,只要叫它看出一點(diǎn)什么來,馬上就逃得沒有影兒啦!”

大家跑得很快,一會兒就到了狐貍藏著的那片小樹林。一伙人分散開來;趕圍的人站好了地方,謝爾蓋和安德烈?guī)Я司磔S,往左繞著小林子走,一路掛起小旗兒來,塞索伊奇帶了另一個卷軸往右走。

“你們可留點(diǎn)神瞧?!迸R分手以前,塞索伊奇提醒他們,“看有沒有走出樹林的腳印。要輕手輕腳,別弄出聲音。老狐貍可鬼著呢!它只要聽到點(diǎn)動靜,馬上就會采取行動。”

過了一會兒,三個獵人在小樹林的那邊碰了頭。

“都弄好了么?”塞索伊奇低聲道。

“都弄好了?!敝x爾蓋和安德烈回答,“我們仔細(xì)瞧過了,沒有出林子的腳印。”

“我也沒看見。”

他們留下一段通道,約莫有一百五十步寬,沒掛小旗子。塞索伊奇囑咐兩個年輕的獵人,他們最好站在什么地方守候,他自己又踏上滑雪板,悄悄地滑回趕圍的人們那兒去。

過了半個鐘頭,圍獵開始了,六個人分散開,布成一道半圓形的狙擊線,朝小樹林里包抄過去,不住地互相低聲呼應(yīng),還用木棒敲樹干,塞索伊奇走在中間,不時調(diào)整這道狙擊線。

林子里寂靜無聲,人擦過樹枝時,從樹枝上無聲無息地落下一團(tuán)團(tuán)松軟的積雪。

塞索伊奇緊張地等待兩個年輕獵人的槍聲——雖然這兩人是他的老伙伴,可他還是放心不下,那只公狐貍是很稀罕的——這一點(diǎn),經(jīng)驗豐富的老獵人毫不懷疑,這個機(jī)會要是錯過了,那以后就再也碰不到這樣的狐貍了。

他已經(jīng)走到了小樹林中間,可還沒有聽見槍聲。

“怎么了呢?”塞索伊奇一面從樹干間溜過去,一面提心吊膽地想道,“狐貍早就該跑出來,竄上通道了。”

現(xiàn)在走到樹林邊了,安德烈和謝爾蓋從他們躲藏的那幾棵小云杉后走了出來。

“沒有嗎?”塞索伊奇問道,他不再把聲音放低了。

“沒瞧見。”

小個子獵人一句話也沒多說,就往回跑,他要去檢查一下包圍線。

“喂!到這兒來!”幾分鐘后,傳來了他氣哼哼的聲音。

大家都走到他跟前來了。

“還叫做追蹤獸跡的獵人呢!”小個子惡狠狠地朝年輕獵人從牙縫里擠出這么一句話,“你們說,沒有出林子的腳印,可這是什么?”

“兔子的腳印?!敝x爾蓋和安德烈異口同聲地回答,“難道我們不知道么?剛才我們包圍的時候,就看見了。”

“那兔子腳印里頭呢,兔子腳印里頭是什么!你們這兩個傻瓜,我早就跟你們說過了,這只狐貍可狡猾啦!”

在兔子長長的后腳印里,隱隱約約可以看出,還有別種野獸的腳印——比兔子的后腳印圓一些、短一些,兩個年輕人瞧了半天,才瞧出來。

“狐貍為了掩飾自己的腳印,常常踩著兔子腳印走,這難道你們不知道么?”塞索伊奇一個勁兒冒火,“你們看,它一步是一步,步步都踩在兔子的腳印上,你們這兩個睜眼瞎!叫你們鬧的,白糟蹋多少時間!”

塞索伊奇吩咐把小旗子留在原來的地方,自己先順著腳印跑去了,其余的人都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進(jìn)了灌木叢,狐貍腳印就跟兔子腳印分開了,這行腳印是清清楚楚的,繞來繞去,繞出許多狡猾的狐貍的鬼花樣,他們順著這行腳印走了好半天。

陰暗的冬季白晝快完了,太陽掛在淡紫色的云上,暗淡無光。大家都垂頭喪氣,這一天的勞動算是白費(fèi)了,腳上的滑雪板也變得沉重起來。

突然,塞索伊奇站住了,他指著前面一片小樹林,低聲說:“沒有樹叢,也沒有溪谷,狐貍要跑過這樣一大塊空曠的地方,對它是很不利的,我敢拿腦袋打賭——狐貍準(zhǔn)在這兒?!?/p>

兩個年輕獵人一下子來了精神,把槍從肩上放了下來。

塞索伊奇吩咐安德烈和三個趕圍人,打小樹林右邊包抄過去;謝爾蓋和兩個趕圍人,打小樹林左面包抄過去;大家同時進(jìn)小樹林。

等他們走了以后,塞索伊奇自己悄悄地溜到林子中間。他知道,那兒有一小塊空地,老狐貍絕不會待在這沒遮攔的地方。但是,不論它朝哪個方向穿過小樹林,也沒法避免跑過這塊空地的邊緣。

這塊空地的當(dāng)中,有一棵高大的云杉。旁邊有一棵枯死的云杉樹,倒在它的粗大茂密的樹枝上。

塞索伊奇的腦子里閃過這樣一個主意:順著傾倒的枯云杉樹,爬到大云杉樹上去,居高臨下,不管老狐貍往哪兒跑,都可以看得見,空地周圍只有一些矮小的云杉,再就是光禿禿的白楊和白樺。

但是,這位老練的獵人,隨即又放棄了這個念頭,他心想:趁他爬樹的工夫,狐貍早就會跑掉了,而且從樹上放槍,也不方便。

塞索伊奇在云杉樹旁停住腳步,站到兩棵小云杉之間的一個樹樁上,扣住雙筒獵槍的扳機(jī),仔細(xì)向四下里張望。

趕圍人低低的呼叫呼應(yīng),差不多是在四面八方同時響了起來。定在這兒,就在他旁邊,它隨時都可能出現(xiàn)——可是當(dāng)一團(tuán)棕紅色的毛皮在樹干間閃過的時候,他還是打了個冷戰(zhàn)。出乎意料之外,那獸徑直竄到毫無遮攔的空地上去了,塞索伊奇差一點(diǎn)開槍。

不能開槍:那不是狐貍,是一只兔子。

兔子在雪地上坐了下來,驚惶地抖動著耳朵。

四面八方的人聲越來越近了。

兔子跳進(jìn)了密林,逃得不知去向了。

塞索伊奇又集中全部注意力,守候著。

從右面突然傳來一聲槍響。

從左邊傳來第二聲槍響。

塞索伊奇放下了槍,他心想:不是謝爾蓋,就是安德烈,反正總有一個人把狐貍打死了。

過了不大一會兒,趕圍人走到空地上來了,謝爾蓋和他們在一起,一臉尷尬的樣子。

“沒打中?”塞索伊奇抑郁地問。

“在灌木后頭,怎么打得中……”

“瞧你………”

“這不是嘛!”從背后傳來安德烈嘻嘻哈哈的聲音,“沒叫它逃走?。 ?/p>

年輕的獵人走過來,把一只打死的兔子,扔到塞索伊奇腳下。

塞索伊奇張開嘴巴,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又閉上了。趕圍的人莫名其妙地看著這三位獵人。

“好??!好運(yùn)氣!”后來,塞索伊奇終于平平靜靜地說,“現(xiàn)在,大家回家吧!”

“狐貍呢?”謝爾蓋問。

“你看見狐貍了么?”塞索伊奇反問。

“沒有,沒看見。我打的也是兔子,兔子在灌木后面,那樣……”

塞索伊奇只把手一揮,他說:

“我看見了:狐貍被山雀抓到天上了?!?/p>

當(dāng)大家走出空地的時候,小個子獵人獨(dú)自落在后面,這會兒天還沒有黑下來,還可以看清楚雪地上的腳印。

塞索伊奇繞空地走了一周,走得很慢,走幾步,停一停。

狐貍和兔子進(jìn)入空地的腳印,清清楚楚地印在雪地上,塞索伊奇細(xì)心查看著狐貍腳印。

沒有,狐貍并沒有一步是一步地踩著自己原來的腳印往回走,狐貍也沒有這樣的習(xí)慣。

出了這塊空地,腳印就完全沒有了——沒有兔子的,也沒有狐貍的。

塞索伊奇在小樹樁上坐了下來,雙手捧著頭,思索起來,終于,一個很普通的想法進(jìn)入他的腦海:也許這只狐貍在空地上打了個洞,就躲在洞里,這一點(diǎn),剛才獵人完全沒想到。

但是,當(dāng)塞索伊奇想到這里,抬起頭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在黑暗里,可別想看見這只狡猾的野獸了。

塞索伊奇只好回家去了。

野獸有時會給人一些頂難的謎猜,有些人就給那種謎難住了。塞索伊奇可不是這種人,就是那自古以來在各民族傳說中以狡猾出名的狐貍,也難不倒他的。

第二天早晨,小個子獵人又來到昨天狐貍失蹤的那塊空地上?,F(xiàn)在,有狐貍走出空地的腳印了。

塞索伊奇順著腳印走去,想找到他到現(xiàn)在還不知在哪兒的狐貍洞。但是,狐貍的腳印把他一直領(lǐng)到空地中央來了。

一行清清楚楚、整整齊齊的腳印,通向傾倒的枯云杉樹,順著樹干上去,消失在茂密的大云杉樹密密的針葉枝間。那兒,離地約八米高,有一根粗粗的樹枝,上面一點(diǎn)積雪也沒有:積雪被一只在這里睡過的野獸給蹭掉了。

原來昨天塞索伊奇在這兒守候老狐貍的時候,老狐貍就躺在他的頭上面,如果這種動物會笑的話,它一定會笑小個子獵人,笑得前仰后合。

不過,經(jīng)過這一次事情后,塞索伊奇就堅信不疑:既然狐貍會上樹,那它們一定也會笑,而且是開心地笑。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www.dappsexplained.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