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桐徹底栽了,他還不懂得,比起久經沙場的宋教官,自己還真是個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但在惶恐之中還有幾分自得:他所鐘愛的女性終于注意到他了,只要引起她的注意,就有了接觸的機會,只要接觸,他陳嘉桐就有足夠的能力可以感動她,只要她不是一個徹底的獨身主義者,他就有最后一絲希望。因為他在一剎那洞見了爾瑞老師的目光,幽幽之中含有一種熾烈而熱切的東西。
次日,飯廳前的宣傳欄被圍得水泄不通,櫥窗正中有一組方隊正步走的照片,最為搶眼的當數旁邊四張男生在澡堂的裸照,展示著那些用臉盆遮擋下部者的窘態(tài),但抓拍的表情逼真,恰如一組男子健美表演的陽光組合,一個個顯露著塊塊雄健的肌肉,展現著陽剛的骨骼,粗黑的體毛一覽無余,堪稱標準的性感猛男,只不過中間部位略作了技術處理,顯得模糊而朦朧。照片下邊出自黃琳的手筆:力與美。窗前此時站的幾乎全是女生,好像在觀賞一場大仗之后繳獲的戰(zhàn)利品,饒有興致地一一點評著,而男生們誰也不敢近前,任憑女生們奚落與捉弄。
這天晚上,爾瑞找到金銳,因為她從照片中,確實發(fā)現有陰囊紅腫的男生,按圖索驥找到當事人,當即停止了訓練,然后與金銳商量,要求把正步訓練的時間縮短,以利最后的沖刺,特別是陳嘉桐的腿傷尚未恢復,不能再扛警徽了。
金銳騰地站了起來:“你讓他上去上躥下跳,干脆把方隊解散算了。”
爾瑞笑笑,示意金銳坐下。
“我就問你這是誰的主意?這不是成心要毀了咱的方隊嗎?”
“高山行高院長,他要我?guī)砜追蜃拥脑?,有教無類。并且明示要讓他當護旗員?!?/p>
“你同意了?”
“為了學校的利益,我沒反對,也是想糾正一下別人對你的偏見?!?/p>
“有何見教,我倒要聽聽?!?/p>
“別把粗暴當豪放,不羈當特色?!?/p>
“好,既然這樣,我保留意見?!苯痄J的喉結升降了一下,“可我的話要撂在這兒,像陳嘉桐這樣的學生,要不打打杈兒,他非拱到茄子地里不行?!?/p>
金銳擔心爭論會破壞兩人稍稍平復的關系,扭身欲走,不想被爾瑞一把扯住。
“嗨,我的事兒還沒說完呢?!?/p>
金銳回過臉,看爾瑞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照片,在自己眼前晃了一下,像被施了定身法,他的兩只眼睛被牢牢地吸在了上邊。
這是一張略有些發(fā)黃的照片,在一行“七十年代”的文字下邊,是一群學生簇擁著老師的合影,正中端坐著周赤波,離周老師最近的依次是孟玉修、陳嘉桐的父親陳恒,自己的旁邊,是摯友云峰,最靠邊的是姚遠。這是幾個不同屆別的學生,在同臺演出話劇《理想》之后,與周老師的合影,不知怎么落在了爾瑞的手里。
“怎么樣,你想打問照片的出處,我想知道照片上的故事,咱來個控辯交易吧?!睜柸鸾器锏卣A艘幌卵劬?,變魔術似的從口袋里又掏出一張相同的照片來,“這是從學校檔案里翻拍的,你如果坦言以告,我可以作為獎勵。”
金銳表情平淡,但心里不能不佩服爾瑞的心細如發(fā),看來,倒是他低估了對方。
“當年那場話劇大受歡迎,周老師的終場臺詞更是經典:人生之路,如浪淘沙。汝等之中,當有國家棟梁,也有路邊朽木;有當代英雄,也會有懦夫敗類;興許有鋃鐺入獄的罪犯,還有抓捕他的警察,雙方甚至會刀槍相向――我不明白這些東西怎么會引起宋教官的興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