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的故事(1972~1990,從出生到長大成人)(12)

我的奮斗 作者:羅永浩


除了總吃好東西,魏胖子的家還有一點讓我羨慕不已,那就是過年的時候,他家里的煙花爆竹總是非常多,除夕夜要放掉大概二十多塊錢的樣子。這些錢能買足足好幾個大口袋的量。那時候大家的月薪水平都是三四十塊錢。這意味著魏胖子家過年,單是煙花爆竹,就要燒掉一個人二分之一的月薪。這在每年只被允許燃放一兩塊錢鞭炮的我看來,實在是值得為之戰(zhàn)栗的幸福。那時候我永遠(yuǎn)想不到有一天,我會對春節(jié)期間擾人的鞭炮恨之入骨。

魏胖子的鄰居家里,也有我們學(xué)校的兩個孩子,弟弟跟我是同班的,哥哥要大出三歲。本來大家的關(guān)系都是很好的,天天放學(xué)都會一起走。有一天在路上我和那個弟弟打鬧,鬧著鬧著不知怎么倆人就急了眼,明明是那個弟弟先惹的我,但大三歲的哥哥居然不勸阻,而是沖過來不由分說跟弟弟一起毆打我。旁邊的好朋友們好歹拉住了他們兩個,但事后在我表示不解的時候卻紛紛批評我的“糊涂”:“操!他們是親哥倆,哥哥當(dāng)然要揍你啦,換了咱們是他哥也會這樣的啊?!蔽冶緛硐胝f:“誰說的?換了我是他哥,我就不會這樣?!钡强戳丝此麄兊谋砬椋蜎]有說出口。這時候魏胖子說:“誰說的?換了我,我就不會這么做?!边@是我對“知己難求”和“吾道不孤”的最初體驗。

上了初中之后,我不得不面對更多這類涉及到是非判斷的暴力問題,在去年發(fā)表過的一篇文章里,我寫過這樣一段話:

回想起來好像無限漫長的青春期里,除了每個孩子都會感到迷茫的性問題之外,暴力問題也常常讓我感到非常困惑。在我校某個同學(xué)被“敵校”的某些同學(xué)打傷后的報復(fù)行動的計劃會上,我以我認(rèn)為很正常的方式詢問了受傷同學(xué)挨打的原因,結(jié)果換來的是一堆白眼和“這個節(jié)骨眼上,你還問這個有勁嗎?”的表情。為了不被伙伴們孤立,我在心里不是很理解的情況下,以超出實際需要的積極性參與了群毆,換來了大家的諒解和尊重,然后我們得知我校同學(xué)挨打受傷的直接原因是他之前調(diào)戲了“敵?!贝蛉送瑢W(xué)的女朋友。接下來讓我更加困惑的是,那些不分青紅?白就打了人的同學(xué)中的大部分人這時候仍然紛紛表示“這不重要”。

那時候,在我的同學(xué)朋友里,好像連一個魏胖子這樣的都沒有了。

從體校大院的正門口出來,往西走上不到半小時就能走到一座大橋,橋下面就是海蘭江。星期天的時候,母親會經(jīng)常帶上我們到河邊去洗衣服。那時候姐姐已經(jīng)算是大人了,每次去了都會幫母親洗衣服,沒人理我的時候,我就高高興興地自己躺在微微有點燙的鵝卵石灘上曬太陽。閉上眼睛,眼前是一片陽光透過眼皮的那種暖暖的紅色,耳朵里只有靜靜的流水聲和間或響起的洗衣棒槌的敲打聲。遠(yuǎn)處的橋上難得有車輛?過,偶爾有也是牛車馬車,完全聽不到噪音。如果拉車的牛偶爾“哞”的一聲,就會覺得整個世界更安靜了。婦女們洗完了衣服,也會在石灘上躺著休息,也許是因為勞累,她們大都會睡上一會兒。我躺夠了,又沒人陪我說話,就會走到河邊找塊大石頭坐下,挽起褲腳把腿泡在沁涼的水里發(fā)呆。那時候天空湛藍(lán),陽光充足;輕輕撫摩過小腿的河水清澈見底;空氣里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好聞味道;洗干凈的衣服在河邊的樹枝上隨風(fēng)微微晃動,石灘上舒舒服服地躺著十幾個懶洋洋的女人,所謂“歲月靜好”,應(yīng)該就是這樣吧。

小學(xué)四年級的時候,我跟著父母搬家?開了和龍縣,后來就再也沒回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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