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不可能的?!?/p>
“為什么?!”
“以后有機會再告訴你吧,當然,我會聯(lián)系其他的熟人打聽他的下落?!睏羁司瓦@么掛上了電話……
回到住處,我立刻開始翻看手稿。因為看過許多遍,我沒費多大功夫就找到了賽斯關(guān)于自己左手的描述:“突變是從1996年開始的,其先我并沒有注意……手臂的背部,大約是尺骨橈骨中間的部位,有一枚黃豆大小的凸起,我以為是這些天休息不好造成的內(nèi)分泌問題……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幾年前我的手受過傷,會不會是那時候處理不當留下了后遺癥,或者干脆就是某種病毒的侵襲……兩個月之后,這個凸起仍然沒有消失,我嘗試了各種辦法,涂藥膏、嚼中草藥,可是都不見效……1997年春天,凸起物增加到三個,我明白,那一定是骨骼的變化,奇怪的是,手臂的皮膚完好無損,似乎也在跟著增生……1997年底,凸起物長到了半英寸左右,在喬納森將軍的干預(yù)下,我被送至最好的醫(yī)院,可是沒有結(jié)論……1998年,數(shù)量增加到6個,尺寸維持在1英寸。這段時間發(fā)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在一次暗殺任務(wù)中,對手的刀砍中我的手臂,刀鋒嵌在骨骼里,竟然無法將它切斷……兩個月之后,左手開始僵硬,從手掌中部開始,很快蔓延到手指。我采取了一些措施,請朋友搞來了石膏,把手掌整個定型,一個月之后再敲碎它,我的左手就維持了半張開的樣子,永遠無法動彈……到此時為止,我戴手套已有兩年,看來不可能再摘下了。然而這東西長到了那么長,手套也無法遮掩,甚至我根本沒有辦法穿上衣服,看來必須想點兒對策……一種腐蝕力很強的藥劑,它也無法根除,暫時維持現(xiàn)狀吧……手部的感覺逐漸消失,而這也許僅僅只是開始……我繼續(xù)涂抹藥劑,新的變化產(chǎn)生了,權(quán)且維今之計……”
我懷抱著那些書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當晚做了個夢,在夢里,我的表姑父――賽斯.沃勒,將酸液倒在左臂上,騰起一股焦糊的氣味。
接下來的兩天,楊克都沒有打來電話,我決定不再等待,按照《在中國》的提示,逐個兒拜訪相關(guān)人士。
我很僥幸地從手稿中發(fā)現(xiàn)了劉罡明隊長的家庭住址。他恰好是這個案子的全部知情者,從他的口中,也有可能得知其他相關(guān)人物的聯(lián)系方法。我滿懷希望,敲響了劉隊長家的房門。
時值2005年2月10日,農(nóng)歷大年初二,我拎著禮品盒與果籃,心里多少還是有些忐忑:該不會家里沒人,劉隊長出去串親訪友了吧?
我的擔心總算還是多余的,沒多大工夫,房間里面?zhèn)鱽砟_步聲,一只眼睛貼在窺視孔上向外觀察。有那么一瞬間,我感覺自己仿佛變成了手稿中麥濤,對著那只眼睛,身上不由一陣寒顫。
我能感覺到對方有些猶豫,總還是把門打開了,站在門口的是位中老年婦人,五十多歲的樣子,看到我的金發(fā)碧眼,她臉上很顯然還帶著驚訝。
不等她開口詢問,我便微笑著搶先說話:“您好,劉太太,我叫艾薇,是賽斯.沃勒的朋友。”
“你是……”劉太太對賽斯這個名字感到陌生,我急忙改口說:“啊,他在中國的名字叫艾蓮,最近幾年都沒能回國,所以這次委托我來拜年。您還好嗎?”
任何人,對客氣都沒什么免疫力,可我仍然發(fā)現(xiàn),劉太太臉上的笑容是勉強擠出來的,似乎很久沒有笑過,十分僵硬。她把我讓進屋里,不錯,正如書稿上記述的,房間很寬綽,卻也顯得空空蕩蕩的。因為樓道里漆黑一片,這時候我才得以仔細觀察劉太太的面容,與賽斯的描寫十分接近,只是過了5、6年,她的臉上掩飾不住衰老的跡象。
接下來的幾分鐘,是完全不著邊際的客套話,比如我在中國做什么之類的。劉太太不容拒絕地為我沏了一壺熱茶,隨后很不好意思地揉搓兩手,抱歉說家里沒有咖啡了。
我不時抬頭看看墻上掛著的大幅照片,居中的自然就是劉隊長――有他的“M”頭型為證,左面是劉太太,右邊是個長相可愛的小姑娘,大約十六七歲,正是他們的女兒劉穎。
“你大老遠的過來,真是太客氣了。不知道艾蓮在你們那邊過得好么?”
“啊,是的,很好,”我意識到自己走了神,低下頭雙手捧住茶杯――其實是打算捂捂凍僵的手,“他過得很好,兩年前結(jié)了婚,婚后生活也很幸福。只是工作很忙,他就拜托我來看望您和劉隊長?!?/p>
胡說,全是胡說八道!我有這樣的毛病,一不留神就順嘴瞎說,還面不改色心不跳??晌矣钟悬c兒得意,認為自己很會說話,有禮貌,像是個非常非常地道的中國人。劉太太的反應(yīng)出人意料,只輕聲回了一句,“是么,那就好?!?/p>
這算什么?我思索如何運用言語的技巧把話題重新帶回來,正在這個時候,她突然說:“艾薇,如果我的女兒還在身邊,也該有你這么大了吧?!?/p>
什么?這話該怎么解釋?我對劉太太忽然吐露心事并不太驚訝,只是,劉穎出了什么事兒?她為什么這么說?
忽然間,我意識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簡單,五年中一定還出現(xiàn)了別的變故,“您的女兒?”我干巴巴地蹦出這句話。
“她走了……”劉太太再次出乎我的意料,她的表情十分寧靜,這說明她已經(jīng)接受了這個事實,可事實究竟是什么?她的女兒離家出走了,或者是……死了?
“好了,我們不談這個,”劉太太溫和地注視著我,似乎看出了我的尷尬,“喝口茶吧,暖和暖和?!?/p>
我只好應(yīng)聲端起杯子,也算是掃掃自己的窘困狀況,半天沒敢吱聲。我再次觀察她的面容,這一回給自己找到了理由:她的衰老,很可能是因為家庭悲劇造成的。
“是啊,這茶很好喝,”我總是說錯話,茶的好壞在此時有什么關(guān)系?可要開始的話題總得繼續(xù),“劉太太,不知道該問不該問,劉隊長是不是出去拜年了?”
“他也走了……”
還是那份該死的寧靜,這一次倒沒有造成我的理解錯誤。劉隊長這把年紀,以中國人的性格,是斷然不會玩兒什么離家出走的把戲了,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已經(jīng)死了!
這和書稿里的不同!死了的人不應(yīng)該是劉隊長,而是……
或者,最后他們都難逃一死。當然,每個人都免不了要面對死神,可他至少不該來得這么早……
――妮可爾.威廉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