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口,紅發(fā)男人停了下來,為了不讓自己的聲音因為彎道的變化而發(fā)生改變,“你也中了一槍吧?”
“是的,左臂?!?/p>
“我們算是半斤八兩。讓我來告訴你另一個原因,你是被派來刺殺老板的,而我在這里已經(jīng)拖延了足夠的時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假裝聲東擊西的把戲嗎?潛入者只有你一個,也就是說,你和我纏斗這工夫,老板已經(jīng)逃掉了。而你身后是四樓的死角,不可能追上老板的?!?/p>
沒有回應(yīng)。趁這個機會,紅發(fā)男人向走廊中潛行了一段。
又過了幾秒鐘,潛入者冷冷地笑了:“紅月,很可惜,你猜錯了,我來這里,就是為了除掉你。”
……
“難道還不明白嗎?你們這個分部之所以能不斷擴張,全都是靠著你。只不過你那個愚蠢的老板還沒意識到這一點罷了。失去了你,他一個人活不下去的,早晚像條唯命是從的狗。而你到了走廊中央,現(xiàn)在也沒機會逃走了吧?”
……
“早上來了一個客人,晚上再來一個……這是妓女的生存之道。假如不這樣,那會發(fā)生什么呢?客人們都在一個時間集中來,會造成疲倦,甚至引發(fā)職業(yè)病。所謂均衡這東西,世間萬物皆是一理。在組織的內(nèi)部,也是同樣的。某個分部過于強大,就會造成失衡的狀態(tài)。而一旦失衡,人的內(nèi)心會發(fā)生改變,信任也就趁這工夫溜走了。唯有消除不平衡的因素,組織才能繼續(xù)發(fā)展。這份心情,你能理解嗎?”
“是的,將軍,所以,您希望我除掉巴拉德的那個分部?!?/p>
“正是如此,去吧,小伙子,你能洞悉我的意圖。”
兩人站在窗前,陰云已經(jīng)布滿天空,晚霞早就跑到不知何處了。
“看來,一場風(fēng)雨在即……”老人拉住年輕人的手,“均衡,才是這場風(fēng)雨的核心?!?/p>
忽然,年輕人聽到了什么響動,左臂一抖,手套里暗藏的“凱斯拉”尼龍索甩了出來。
老人似乎也吃了一驚,須臾,轉(zhuǎn)而又笑了:“出來吧,小家伙?!?/p>
一條未成年的蘇格蘭牧羊犬應(yīng)聲從門后跳了出來,它背部棕黃,腹部潔白,額頭上有一塊菱形的記號。它十分乖巧地跑到老人的腳邊,一邊又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年輕人。
“這小家伙叫麥蒂。麥蒂,這位是賽斯.沃勒先生,你們以后會常見面的?!?/p>
那只牧羊犬,真的就沖賽斯.沃勒叫了兩聲,接著把頭靠在他的腿上,輕輕地磨蹭著。
賽斯見狀,也溫和了笑了笑,俯身摸摸麥蒂的頭和脖頸。那小家伙舒服得不得了,干脆一翻身躺倒,露出潔白的肚皮。
“怎么樣,很討人喜歡吧?”老人低頭看著這一對年輕的伙伴,笑容很慈祥……
賽斯.沃勒,不,情人,你……才是均衡的核心。老人心中默默念道。
5月30日,21時26分,塔馬克商務(wù)公司外,局面如果不用混亂來形容,就實在太不恰當(dāng)了。畢竟,一大堆持槍的武裝人員,緊張地從這幢樓的后門跑出來,不能不算是個驚心動魄的場面。
然而,建筑物的內(nèi)部,雖然鴉雀無聲,卻上演了更加恐怖的場面。各樓層死狀悲慘的尸體不用說,頂層的戰(zhàn)斗也尚未結(jié)束……
“你還有子彈么?”紅發(fā)的男人腿部又中了一槍,血順著褲管滴答下來。
“沒了?!辟愃棺蟊鄣氖痔咨希幸粋€彈孔,卻并沒有血液從中流出。
“那手套下面到底是什么?”
“這不關(guān)你的事,亮出家伙吧,我很欣賞你。”
紅發(fā)男人不再說話,拔出了靴間的軍用匕首。
賽斯拋出“凱斯拉”。
……
“賽斯,這件事處理完了,你有兩個月的假期,好好放松一下。想去哪兒?”
“這……將軍,去什么地方都可以嗎?”
“當(dāng)然?!?/p>
“那么……我想回中國看看?!?/p>
“那就去吧,你有兩三年沒回去過了吧?!?/p>
“是啊,您能體諒真是太好了。那么,將軍,時間不早了,我這就告辭了。”
“好的,去吧,賽斯,不,情人!”
賽斯.沃勒走出去的時候,那條牧羊犬也跟了上去,到門口又嗚嗚地走了回來。
“怎么?”老人抱起了愛犬,“你也想跟他一起走嗎?”
……
賽斯在走廊里猶豫了一下:“麥蒂……”。
5月30日,21時40分。塔馬克商務(wù)公司門外,警鈴大作,手持防暴盾的警員把這里包圍個水泄不通。兩條街外的某個街角,一個黑發(fā)的年輕人,盯著這一幕微微皺了皺眉頭,隨后悄悄離開了。
路過那家小超市的時候,他又進去了。還是剛才的女服務(wù)員。
“先生,你的臉色有點兒難看……抱歉,我不該亂說話,是的,您要裝訂器?……好的,不過只有小號的,合適么……那好,請您拿好。”
這女人的聲音很快又被靜謐所籠罩了。
十分鐘后,鏡子中映出了含混的景象:尿池、便器、水龍頭……還有一個臉色蒼白的黑發(fā)男人。
他脫掉黑色的西服,露出了肩膀上一個向外翻露的傷口。拿起裝訂器,對準(zhǔn)外翻的皮膚,釘了下去……
那一天的更晚些時候。
“辛苦你了,賽斯。老是讓你做些臟活兒,很抱歉……”
“沒什么,將軍,份內(nèi)的事?!?/p>
“你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疲憊,弄傷自己了嗎?”
“不,一切正常?!?/p>
“那就好……去中國的機票,連同簽證什么的,兩周之內(nèi)會為你辦好。”
“謝謝您?!?/p>
……
賽斯靠著墻壁,掛上電話,粗重地喘息了一陣。他伸手抹去額角的汗珠,隨后抽出“凱斯拉”強化尼龍索。繩索的一頭用牙齒咬住,右手牽著另一頭在左臂手套的邊緣靈活地打了一個結(jié)。隨著力道加大,那繩索越收越緊,左臂二頭肌上青色的血管迸了起來。
做完了這一切,他才推開浴室的門,跨了進去,霧氣撲面而來。
迷亂、縹緲、虛無……這就是浴室里的場景……
熱水淋到被訂書釘咬合的傷口時,賽斯皺皺眉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兩周之后,他將回到中國……
在中國……
(序章完)
《收割》